第5章 家当与远方

　　改造后的“破晓”如同一个披甲归来的疲惫战士，静静地蛰伏在矿洞深处，散发着金属与机油混合的气息。

　　洞外，最后一抹天光被大地吞噬，无边的黑暗与寂静再次笼罩四野，只有偶尔掠过的、带着辐射尘的风声，提醒着他们所处的并非安宁之乡。

　　洞内，应急灯被调到最暗，仅仅在中心区域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四个人围坐在这圈光晕里，中间的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他们此刻所拥有的全部“家当”。

　　清点工作由王慧主导，冷一一协助，林平抱臂靠在一旁的轮胎上闭目养神，木雅轩则紧张地看着那些关乎生存的物资被一一列出。

　　“食物类：午餐肉罐头六罐，高能压缩饼干剩余三包（部分在逃亡中消耗），可食用变异鼠肉干（由林平之前猎获的少量可食用种类制成）约五百克。这是我们所有的固体食物储备。”王慧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

　　木雅轩轻轻吸了口气，六罐午餐肉，听起来不少，但在四个成年人，尤其是还有林平这样消耗巨大的人存在的情况下，又能支撑几天？

　　“饮用水：标准水壶四个，均已装满（取自矿洞内一处渗水点，经简易过滤和木雅轩用能力初步净化），另有两个备用塑料桶储存约十升。这是我们所有的淡水储备。”

　　水比食物更让人忧心。在废土，找到相对安全的饮用水源，其难度不亚于躲避一次变异兽群的袭击。

　　“医疗用品：基础急救包一个，内含消毒水、纱布、绷带、止痛药（存量极少）、抗生素（仅剩三粒）。另外，冷一一之前收集的具有微弱止血镇痛效果的‘灰烬苔藓’一小包。”

　　王慧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药品的匮乏意味着任何一次受伤都可能带来致命的感染。

　　“武器弹药：制式手枪两把，子弹剩余四十二发。砍刀一把，军用匕首两把（林平和冷一一各持一把）。”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及我们个人的……异能。”

　　异能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但同样也是消耗品，需要休息和能量补充来恢复。

　　“工具与材料：扳手、螺丝刀等基础工具一套。焊接设备（电量耗尽）。太阳能充电板碎片若干。备用燃油，”王慧看了一眼那个被林平处理过的油桶，“经过滤沉淀，预计可支持‘破晓’在正常路况下行驶约八十至一百公里。这是我们目前最关键的机动能力保障。”

　　八十到一百公里。在这个广袤而危险的废土，这点距离可能刚刚够他们从一个危险区域，驶入另一个未知的危险区域。

　　“综合计算，”王慧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镜片后的眼神异常严肃，“在不考虑任何意外消耗、狩猎补充和找到新补给点的情况下，我们的食物最多支撑七天，淡水支撑五到七天，燃油支撑一到两天的有效探索半径。这还是在极度节衣缩食的前提下。”

　　冰冷的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之前搜寻的收获，在这严峻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生存的倒计时，仿佛已经在这昏暗的矿洞里，开始了无声的读秒。

　　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灯丝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补给点，或者……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木雅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出了每个人都在想的事情。

　　“去哪里？”冷一一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这是他们逃离第十区后，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个关乎未来的抉择。

　　王慧推了推眼镜，开始分析已知选项：“首先，中央堡垒。距离遥远，路途险恶，以我们目前的资源和状态，成功抵达的概率低于百分之十。而且，根据零星传闻，中央堡垒对外来者审查极其严格，我们四人的身份……尤其是林平，很可能无法通过，甚至自投罗网。”

　　林平依旧闭着眼，仿佛对王慧的分析毫不关心，但冷一一注意到他搭在胳膊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其次，返回第十区周边或其他已知的小型聚集点。”王慧继续道，“风险极高。叶天必然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回去等于送死。其他小型聚集点资源匮乏，秩序混乱，且难以保证没有叶天的眼线。”

　　这两个最“明显”的方向都被否定，矿洞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前路似乎被堵死了。

　　“我父亲的笔记里……”冷一一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睁开了眼睛的林平。

　　“……可能提到过一个地方。”冷一一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她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片段，“不是中央堡垒，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聚集点。笔记里用的词很隐晦，像是‘源初之地’、‘归墟之径的起点’……旁边似乎画着一个模糊的、像是古老树木的标记。”她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信息太少了，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地方，甚至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在团队中提及父亲笔记中可能存在的、指向远方的线索。林平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分辨出更多信息。王慧露出思索的神情，快速在脑中检索着可能与这些词汇相关的信息，但一无所获。木雅轩则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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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树木……”王慧沉吟着，“废土之上，存活至今的古老树木本身就极为罕见，每一个都可能成为地标。但这范围太大了，毫无指向性。”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刚刚亮起一丝微光，便被现实的迷雾笼罩。

　　方向不明，资源匮乏，追兵在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感，如同洞外冰冷的夜色，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他们逃离了囚笼，却仿佛坠入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无助的虚空。

　　“既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冷一一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坚定，“那就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活下去，远离第十区，寻找任何可能提供补给和情报的中型聚集点或流浪者营地。”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同伴：“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坐吃山空。明天天亮，我们向西北方向出发。那个方向远离第十区，根据旧地图显示，可能存在一些旧时代的交通枢纽废墟，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或资源。”

　　这是一个基于求生本能做出的、最务实的选择。没有宏伟的目标，只有下一步该怎么走。

　　王慧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方向。木雅轩也用力点头，只要有人指明方向，她就能鼓起勇气跟随。

　　林平重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对于他而言，只要是在移动，在靠近可能找到冷天的笔记的线索的地方，方向暂时并不重要。

　　未来的宏大画卷依旧模糊不清，但至少，他们为明天画下了一条起跑线。家当已清点完毕，前路依旧迷茫，但“破晓”和他们，必须再次启程，在黑暗中，向着未知的西北方，蹒跚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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