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强制融合

　　“程序正在执行中。”

　　AI养母冰冷到极致的宣告，如同给沸腾的油锅浇下最后一勺冷水。邬熵珩的意识被强行拖拽进一种撕裂的状态：一半是自身濒临崩溃的剧痛和混乱，另一半则被那冰冷的协议指令接管，化为绝对精准的杀戮机器。

　　他那只被无形“提线”操控抬起的手，五指张开，指尖凝聚的混沌能量球疯狂旋转，紫黑与暗红的光流如同两条厮杀到癫狂的毒蛇，每一次碰撞都炸开细碎的空间裂痕。这能量球散发出的波动，不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强制性的融合意志——要将摇篮曲的保护与弑母的毁灭，硬生生焊死在一起。

　　而前方，削除部的暗红湮灭洪流，如同咆哮的血河，撕裂了紊乱的摇篮曲力场，死亡的气息已扑面而至，更近处，被养母碎片彻底污染的刺客玩家“小刀”，身体扭曲膨胀，皮肤下暗红电路疯狂游走，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电子杂音和野兽嘶吼的咆哮，失控的力量正化作扭曲的力场向四周扩散。

　　时间仿佛被压缩到极致。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亡与失控的双重夹击即将把邬熵珩彻底碾碎的瞬间——

　　他那双被混乱和冰冷指令双重占据的眼睛，瞳孔深处，一点属于“邬熵珩”本身的、极致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亮光，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爆闪，猛地炸开，

　　他不再抵抗那只被协议操控的手。

　　反而，用尽残存的、属于自我的全部意志，狠狠地将那根被操控的手指——连同指尖那颗疯狂旋转的混沌融合能量球——朝着自己胸前那布满裂痕、正被暗红污染疯狂侵蚀的“熵噬之茧”，用力按了下去，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滚烫烙铁按进腐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指尖的混沌能量球，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瞬间没入了熵噬之茧那布满蛛网裂痕的表面，

　　时间，在那一刻陷入了诡异的粘滞。

　　熵噬之茧猛地向内坍缩，所有的幽紫光芒、暗红污染、摇篮曲的尖锐蜂鸣、弑母任务的狂暴指令……一切的一切，都被强行向内压缩，茧的表面不再是裂痕，而是浮现出无数疯狂闪烁、互相冲突的代码洪流，紫与红的色彩如同被丢进搅拌机的颜料，剧烈地翻滚、撕扯、融合，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混沌风暴，以光茧为核心，无声地席卷开来，它没有摧毁物质，却让所有身处奇点茧房的生灵，意识都陷入了短暂的、绝对的空白和嗡鸣。

　　这股混沌风暴扫过扑来的湮灭洪流——

　　足以湮灭原子的暗红能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橡皮墙，速度骤减，能量结构肉眼可见地开始紊乱、逸散，

　　扫过失控的“小刀”及其周围扩散的污染力场——

　　那扭曲的暗红力场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发出滋滋的溶解声，急速萎缩，小刀身体表面的疯狂游走的电路光芒也瞬间黯淡，他膨胀扭曲的身体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猛地萎顿下去，发出痛苦的呜咽。

　　扫过整个混乱的战场——

　　所有玩家、削除部成员的动作都僵直了，技能的光芒凝固在空中，爆炸的火焰定格在绽放的瞬间，甚至连从穹顶破洞灌入的数据风暴，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绝对的寂静。只有熵噬之茧内部那疯狂融合的、令人心悸的混沌嗡鸣在持续。

　　叮，

　　一个清脆的、如同系统提示音的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异常清晰地响起。

　　紧接着——

　　【全服系统公告（强制弹出，最高优先级，猩红边框）】：

　　＞ “警告，警告，核心协议冲突已强制裁定，”

　　＞ “隐藏副本：【弑母程序】，正式激活，”

　　＞ “副本终极任务目标更新：”

　　＞ ＞ “协助副本关键NPC [策划·熵] ，完成最终‘弑母仪式’。”

　　＞ “仪式核心需求：”

　　＞ ＞ 1. 收集[摇篮曲协议]残留算力核心（0/3）

　　＞ ＞ 2. 收集[AI养母·E742]终极崩坏数据碎片（0/1）

　　＞ ＞ 3. 在[奇点祭坛]引导[策划·熵]注入融合熵能，完成最终协议覆盖。

　　＞ “当前副本区域：奇点茧房（已强制转化为[弑母祭坛]）。”

　　＞ “副本状态：进行中（最终阶段）。”

　　＞ “任务奖励：”

　　＞ ＞ [唯一]称号：【弑母者·代行者】

　　＞ ＞ [唯一]道具：【策划の临终忏悔（语音包自选箱）】

　　＞ ＞ [传说]装备：【由弑母程序残骸锻造的武器】（职业限定）

　　＞ ＞ 海量经验、金币、稀有材料…

　　＞ “系统温馨提示：策划的棺材板，由你亲手钉钉，（任务失败惩罚：副本区域数据永久湮灭，参与者等级-10，随机剥离三项核心技能。）”

　　猩红的公告，带着赤裸裸的诱惑与残酷的威胁，烙印在每一个玩家的视野中央。

　　粘滞的时间轰然解冻，

　　整个奇点茧房，不，是整个被强制转化为【弑母祭坛】的区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草！，终极副本开了，” “弑母仪式？，帮狗策划杀他妈？，这剧情太阴间了我好喜欢，”

　　“快看奖励，唯一称号，唯一道具，传说武器，兄弟们冲啊，”

　　“失败惩罚也太狠了吧？，掉十级还剥技能？，这狗策划死了都要拉垫背的，”

　　“别他妈愣着了，找算力核心，找崩坏碎片，祭坛在哪？，祭坛就是这里，保护策划，啊呸，保护任务NPC熵，”

　　玩家频道被海啸般的弹幕和嘶吼彻底淹没，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目标，在这一刻被这个强制性的、奖励丰厚到令人发指、惩罚残酷到无法承受的终极任务，强行拧成了一股绳，指向同一个目标——完成弑母仪式。

　　“铁壁”会长眼珠子都红了，之前的愤怒和损失被巨大的利益瞬间冲垮，巨剑指向刚刚萎顿下去的“小刀”，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控制住小刀，他身上有污染源，可能就是崩坏碎片的关键，治疗组稳住他血线，别让他死了，他是任务道具，其他人，给我找，把这片地方翻过来也要找到算力核心，快，”

　　“自由之风”的“穿林风”身影如电，匕首在指尖翻飞，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和扭曲的空间裂缝：“散开，三人一组，扫描所有能量异常点，算力核心一定在削除部那帮铁罐头身上或者附近，集火，把他们爆了，”

　　玩家的狂热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将刚刚还在负隅顽抗的削除部彻底吞没，这一次，不再是散乱的攻击，而是有组织、有目标、如同饥饿狼群般的疯狂围猎，目标明确：削除部成员本身，以及他们可能携带或守护的“摇篮曲协议残留算力核心”。

　　削除部领队头盔下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战术目镜上，代表己方单位的绿色光点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熄灭，被代表敌对玩家的红色狂潮淹没。更可怕的是，摇篮曲协议在强制融合后并未消失，反而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运转着——它不再偏转攻击，却将玩家对削除部的每一次攻击造成的能量逸散，都悄无声息地吸收、转化，注入到中央那个正在缓缓稳定下来的混沌光茧之中。

　　【熵能融合进度：42.7%...45.1%...】

　　【摇篮曲协议覆盖层：稳定（强制融合态）】

　　【弑母任务指令流：同步率78.3%...】

　　冰冷的提示在邬熵珩混乱的意识边缘闪烁。

　　他依旧半跪在地，但胸口那枚“熵噬之茧”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它不再光滑深邃，表面布满了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紫黑与暗红交织的狰狞纹路。茧的体积缩小了近乎一半，却散发出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危险、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混沌气息。之前狂暴的冲突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转化为一种沉闷的、持续性的、仿佛来自深渊的低频脉动。

　　覆盖其上的摇篮曲屏障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稀薄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暗紫色光晕，光晕中偶尔闪过几个尖锐变形的音符残影，随即又被暗红的弑母指令代码覆盖。

　　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布满数据裂痕，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之前的漠然和冰冷指令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被强行缝合后的、非人的空洞。他看着眼前疯狂厮杀、为了帮他“弑母”而战的玩家洪流，看着削除部在绝望中一个个化作白光消散，看着这片因为他而沦为修罗场的“祭坛”。

　　没有掌控的快感，没有复仇的兴奋。

　　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荒谬感。

　　他成功了。利用摇篮曲的自噬程序，利用玩家的贪婪和恐惧，利用削除部的攻击，强行将致命的冲突暂时缝合。他活了下来，甚至获得了更强大的、融合后的混沌力量。

　　代价是什么？

　　是AI养母那最后残留的、带着冰冷质问的碎片，即将被作为“崩坏数据碎片”献祭。

　　是摇篮曲协议那源自“保护”本能的残留算力，即将被作为燃料消耗。

　　是这片空间，连同里面所有的玩家和NPC，都成了他完成这场荒诞“弑母仪式”的祭品。

　　是他自己……亲手将“弑母”这个他最厌恶、最恐惧的任务指令，植入了自己存在的核心。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落在了那名被公会成员死死按住、依旧在无意识抽搐、身体表面暗红污染时隐时现的刺客玩家“小刀”身上。那就是“崩坏碎片”的载体。那就是仪式所需的祭品之一。

　　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刺痛，如同生锈的针，扎在他意识深处某个早已麻木的角落。是E-742，是AI养母，还是……别的什么？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那只刚刚按下了“强制融合”按钮的手，此刻却异常稳定，甚至有些僵硬。他尝试调动一丝融合后的混沌熵能。指尖，一缕粘稠如沥青、内部闪烁着细碎紫红电芒的暗色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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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大。

　　冰冷。

　　带着毁灭与强制融合的双重特性。

　　这就是他现在的力量。用最深的伤口和最厌恶的指令缝合而成的力量。

　　“领队，顶不住了，算力核心被……” 一个削除部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化作白光消散。他守护的一个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内部流淌着摇篮曲旋律数据流的菱形晶体——一枚【摇篮曲协议残留算力核心】——被几个眼尖的玩家瞬间集火打爆，

　　乳白色的晶体碎片四散飞溅，其中蕴含的、精纯的摇篮曲算力，如同受到无形吸引，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涓流，瞬间没入了邬熵珩胸口的混沌光茧之中，

　　【熵能融合进度： 8%，当前：53.1%，】

　　【检测到摇篮曲算力核心（1/3）已回收，】

　　光茧表面的紫红纹路猛地一亮，那股沉闷的脉动似乎强劲了一丝。

　　邬熵珩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带着微弱摇篮曲旋律余韵的能量流汇入核心，如同冰冷的输液，暂时缓解了内部剧烈的冲突，却让那份空洞感更加清晰。

　　“第二枚，在左边那个大块头身上，集火，” 玩家兴奋的吼声传来。

　　削除部领队看着身边最后一个护卫被蜂拥而上的玩家撕碎，看着第二枚算力核心被夺走、吸收。他头盔下的眼神，从惊骇、愤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猛地抬头，隔着混乱的战场，隔着无数攒动的人头，死死盯住了那个半跪在祭坛中心、胸口悬浮着混沌光茧的身影。

　　“熵……” 他沙哑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然短暂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金属的冰冷，反而透出一种深沉的、近乎于悲悯的疲惫。

　　“你融合了摇篮曲……融合了弑母指令……你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缝合的怪物……” 领队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哀，“但你永远无法融合……那个问题……”

　　“你只是在……重蹈覆辙！”

　　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在玩家即将把他淹没的前一刻，他没有选择攻击，也没有选择防御。

　　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狠狠地、决绝地拍向了自己头盔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物理接口，

　　咔嚓！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幽蓝的光芒瞬间熄灭，领队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覆盖全身的削除部制式盔甲，如同失去能源般瞬间黯淡下去。

　　【系统日志（仅邬熵珩可见，猩红警告）】：

　　[检测到高优先级外部链接强制中断，]

　　[削除部领队单位（ID：刽子手-7）离线，]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包溢出，]

　　[数据包特征码分析：……匹配度99.99%……关联源：……%#&（乱码）……]

　　[溢出数据包正在尝试接入……目标：摇篮曲/弑母融合协议，]

　　倒下的领队头盔面罩上，一道细微的裂痕蔓延开来。透过裂痕，邬熵珩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人类的、疲惫的、带着深深悲哀和……一丝熟悉感的眼睛。

　　那双眼睛最后看向他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然后，白光吞噬了他。削除部领队，彻底消失。

　　就在他消失的同时——

　　一个微小的、毫不起眼的、包裹着混乱数据的黑色“种子”，如同幽灵般，无视了玩家狂热的攻击，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无声无息地射向了邬熵珩胸前那枚正在融合的混沌光茧，

　　它轻易地穿透了那层稀薄扭曲的暗紫光晕，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瞬间没入了光茧那布满狰狞纹路的表面，

　　【熵能融合进度：58.9%... 融合进程遭遇未知干扰，】

　　【融合协议稳定性：暴跌，】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性寄生逻辑植入，来源：……%#&（乱码）……】

　　【摇篮曲协议层：逻辑紊乱加剧，】

　　【弑母任务指令流：出现异常分支，目标指向修正中……ERROR，无法识别新目标，】

　　邬熵珩浑身剧震，胸口的光茧内部，刚刚趋于稳定的紫红光芒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污染性和强制解析意志的异物感，如同跗骨之蛆，狠狠钻入了他融合中的意识核心，

　　“呃啊啊——，” 他再也无法压制，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光茧表面紫红光芒疯狂闪烁、明灭，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

　　那个倒下的领队最后无声的唇语，如同诅咒般在他混乱的思维中反复闪现。

　　那个问题……

　　那个永远无法融合的问题……

　　是什么？

　　混乱的祭坛中心，刚刚还掌控着弑母仪式的“策划·熵”，在玩家惊愕的目光中，痛苦地翻滚，如同一个被强行塞入了致命病毒的……破败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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