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灵兽谷的“小偷”

　　晨光熹微，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北山。

　　张老头推开木门，照例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僵硬的筋骨。他鼻翼微动，空气中除了熟悉的焦糊味和清晨的草木清香，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源自那扇紧闭的废丹房门。

　　他瞥了一眼门缝，浑浊的眼里没什么波澜，仿佛昨夜那幽紫的微光和诡异的嘶嘶声只是梦境的一部分。

　　“唉，年纪大了，就是觉轻，有点动静就醒。”他嘟囔着，像是抱怨，又像是解释给某个无形的存在听。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烧水泡茶，而是背着手，在那片被王铁柱打扫得过分干净的空地上慢悠悠地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地面，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最终，他在靠近废丹房墙角的一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的青石板缝隙里，几株顽强的小草似乎比旁边同类显得更加蔫黄，叶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灰败。

　　张老头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蔫黄的草叶。

　　“啧，火毒未清，阴煞又浸…这地儿，还真是个‘风水宝地’。”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对了，灵兽谷那嫩谷子熬的粥，味道是真不错…”

　　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也懒得拿什么容器，就这么空着手，溜溜达达地朝着灵兽谷的方向走去。

　　灵兽谷位于青云宗外门区域的东侧，与北山废丹房一东一西，算是两个极端。那里灵气充沛，溪流潺潺，圈养着各类用于拉车、守护、甚至协助战斗的低阶灵兽，也是宗门重要的肉食和坐骑来源之一。

　　越靠近灵兽谷，空气中弥漫的灵兽气息和草木清气便越发浓郁。偶尔能听到几声清越的鹤唳或低沉的兽吼。

　　张老头熟门熟路地绕到灵兽谷的后方，这里是一片专门种植灵兽饲粮的坡地，金灿灿的“玉髓谷”长得正好，谷穗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和诱人的谷物香气。几个负责照料灵谷的外门弟子正在远处忙碌着，没人注意到这个溜边过来的杂役老头。

　　张老头瞅准机会，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人多高的谷田里。他那看似老迈的身躯在此刻显得异常灵活，枯瘦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钳子，专挑那些最饱满、灵气最足的谷穗下手，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这穗不错…”

　　“嗯，这捆更香…”

　　“够熬两三顿稠粥了…”

　　他一边麻利地揪着谷穗，一边还不忘品头论足，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宽大的杂役服前襟很快就被他当成了临时布袋，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金黄的谷穗。

　　就在他准备“功成身退”时——

　　“喂！那老头！干什么的！”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在田埂上响起。

　　张老头动作一僵，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执事服饰、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正带着两个手持棍棒的外门弟子，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显然是巡逻到此，发现了他的“不法行径”。

　　那黑脸执事一眼就看到了张老头怀里那鼓囊囊、金灿灿的“赃物”，脸色顿时铁青。

　　“好哇！又是你！北山废丹房那个老东西！”黑脸执事显然认得张老头，或者至少听说过他这个“关系户”，声音充满了怒火和鄙夷，“上次就听说你偷摸顺灵谷，没抓着你现行，这次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他大手一挥：“给我拿下！押去刑堂！偷窃宗门灵植，按律当鞭笞三十，罚没三月例钱，逐出杂役区！”

　　那两个外门弟子应声上前，就要动手拿人。

　　张老头脸上顿时堆满了惶恐和讨好，身子缩了缩，把怀里的灵谷抱得更紧了，嘴里连声讨饶：“哎哟，执事大人息怒！息怒啊！小老儿就是…就是看这谷子长得好，想…想借几穗回去熬碗粥喝，尝尝鲜…没…没想偷啊！我这就放回去，这就放回去…”

　　说着，他作势就要把怀里的谷穗往地上扔，动作慢得像是在放慢镜头，眼神却偷偷瞟着那黑脸执事的脸色。

　　“放回去？赃物就是赃物！”黑脸执事不吃这套，冷笑道，“人赃并获，岂是你说放回去就能算了的？给我抓起来！”

　　两名弟子不再犹豫，伸手就抓向张老头的胳膊。

　　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张老头那脏兮兮的衣袖时——

　　异变陡生！

　　“哞——！！！”

　　一声沉闷如雷、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兽吼，猛地从灵兽谷深处传来！那吼声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整个灵兽谷瞬间炸开了锅！

　　仙鹤惊飞，灵猿躁动，各类低阶灵兽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惊吓，开始不安地嘶鸣、冲撞栅栏！谷地深处，甚至传来了负责看守的高阶灵兽发出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长啸！

　　“怎么回事？！”

　　黑脸执事和两名弟子脸色骤变，也顾不上去抓张老头了，惊疑不定地望向谷内骚乱传来的方向。

　　“是…是墨甲犀！那头筑基期的墨甲犀好像受惊了！”一名弟子惊慌地喊道。

　　墨甲犀是灵兽谷里战斗力排在前列的灵兽之一，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它要是发起狂来，可不是他们几个能应付的！

　　“快！快去禀报谷主！其他人随我去看看！”黑脸执事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偷谷子的老杂役，带着两名弟子急匆匆地朝着谷内深处奔去。

　　转眼间，田埂上就只剩下了张老头一人。

　　他抱着满怀的金黄谷穗，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看瞬间空荡荡的四周，又侧耳听了听谷内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骚动声，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庆幸”。

　　“哎呀呀，吓死老头子我了…还好还好，兽爷们闹脾气了…”

　　他拍了拍胸口，赶紧把怀里的灵谷又使劲揣了揣，确保不会掉出来，然后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迈着依旧有些“踉跄”但速度丝毫不慢的步子，一溜烟地钻出来时的山路，朝着北山废丹房的方向溜了回去。

　　背影仓促，却带着“满载而归”的窃喜。

　　灵兽谷内的骚乱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在几位长老和谷主的联手安抚下渐渐平息下去。原因最终被归结为那头筑基期墨甲犀可能修炼时出了点岔子，导致气息不稳，惊扰了其他灵兽。

　　没有人将这场莫名其妙的骚动，跟一个偷了几穗灵谷、看似吓得屁滚尿流的老杂役联系起来。

　　只有张老头，回到他的小木屋后，一边美滋滋地生火准备熬他的“玉髓粥”，一边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渐渐平息的兽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搅动着锅里的米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借你几穗谷子，帮你惊走潜伏在兽魂里的‘食魄虫’，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咯…”

　　粥香，渐渐弥漫开来，盖过了废丹房固有的怪味。

　　而在他宽大的袖袋深处，那块来自废丹炉灰烬的冰冷金属残片，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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