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定风珠镇乱流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响，迷雾海的涛声突然变了调子。

　　韩烨站在避水珠船的船头，望着眼前这片被混沌气流包裹的海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袋中，那颗耗费了他七日心血炼制的定风珠正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天地节律。三日前与苏沐约定汇合时，他便已能隐约察觉到这片海域的空间乱流有着周期性的变化——就像巨兽呼吸时起伏的胸膛，而初一子时，正是这头“巨兽”最为舒缓的时刻。

　　“来了。”苏沐的声音从船尾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位静海域少主此刻正握着船舵，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身上那件水纹法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袍角处绣着的避水符文在黑暗中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与船体本身镶嵌的灵晶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半透明的护罩，将咸腥的海水隔绝在外。

　　韩烨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百丈处的混沌气墙。就在几个呼吸前，那些疯狂旋转的气流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原本足以撕裂金灵境修士护体灵气的乱流开始减速，裹挟其中的碎石与冰块不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甚至连天空中翻滚的灰云都放慢了脚步。海面上的浪涛也温顺下来，原本能将小山般的礁石掀翻的巨浪，此刻竟只在船舷边留下细碎的泡沫。

　　这便是残图注解中所说的“一炷香窗口期”。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猛地从储物袋中抽出，掌心处已然多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通体呈暗青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螺纹，正是以北海玄铁为胎、融入风灵晶后再刻上“镇岳灵文”的定风珠。炼制这颗珠子时，他特意加入了凌玥送来的凝神草叶碎末，使得珠子内部蕴含的灵力更加温润，操控起来也更为精准——这对于需要稳定引导气流的场合而言，至关重要。

　　“起！”

　　韩烨低喝一声，体内灵力如决堤的江河般涌入掌心。定风珠瞬间被激活，表面的螺纹亮起淡淡的金光，那些由“镇岳灵文”演化而成的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沿着螺纹缓缓流转。下一秒，珠子挣脱他的手掌，悬浮在船头上方三尺处，发出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只是稍稍放缓的空间乱流，在白光触及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纷纷退避。那些呈螺旋状旋转的混沌气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原本相互碰撞的气团自动分开，在船的四周形成一条宽约十丈的通道。更令人惊叹的是，连空气中弥漫的空间裂缝都像是被冻结了，那些闪烁着银光的缝隙不再开合，只是静止地悬浮在白光之外，如同镶嵌在黑布上的碎钻。

　　“好厉害！”苏沐忍不住低呼一声，握着船舵的手终于放松了些许。他曾在静海域见过不少操控风势的法宝，但从未有一件能像定风珠这样，以如此轻柔的方式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控制力。那些连大罗境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空间乱流，此刻竟像是被驯化的野兽，乖乖地匍匐在船的两侧。

　　韩烨微微点头，眼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定风珠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灵力——每维持一刻钟的护罩，便需要他注入相当于十枚上品灵石的灵气。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定风珠灵力耗尽前进入神址，否则一旦护罩消失，这艘看似坚固的避水珠船会在瞬间被乱流撕成碎片。

　　“全速前进。”他沉声下令，左手同时掐了个法诀，将自身灵力与定风珠的光芒连接得更加紧密。通过这道灵力丝线，他能实时感知到周围气流的变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舵手感知着水流的脉搏。

　　苏沐不再犹豫，猛地将船舵打到底。避水珠船发出一声轻鸣，船底的灵晶全力运转，船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混沌气墙后的未知区域冲去。船身破开被定风珠驯服的气流，留下一道短暂的真空轨迹，那些被推开的乱流在船尾不远处重新汇聚，却始终无法越过白光笼罩的范围。

　　韩烨的目光扫过船舷两侧，瞳孔微微收缩。在定风珠的白光映照下，他能看到那些退避的乱流中隐藏着不少诡异的存在——有的像是被拉长的人脸，在气流中痛苦地扭曲；有的则是形态模糊的兽影，张开血盆大口却咬不到任何东西；还有一些闪烁着幽光的植物残片，细看之下竟像是某种灵根的根茎，却早已失去生机，只剩下纯粹的破坏欲。

　　“这些是空间乱流吞噬生灵后形成的怨念凝聚体。”苏沐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曾听族中长老说过，迷雾海的乱流之所以如此狂暴，正是因为亿万年来吞噬了太多修士与生灵，那些残留的怨念与灵力交织，才形成了这种近乎无解的混沌之力。”

　　韩烨默然。他能感觉到，定风珠的白光在接触到这些怨念体时，会发出轻微的震颤，像是在排斥某种污秽。而那些怨念体在被白光逼退后，并没有消散，只是在远处徘徊，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它们在等待，等待定风珠的灵力耗尽，等待这艘船上的“新鲜血肉”落入它们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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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多久能到神址入口？”韩烨问道，同时加大了灵力输出。定风珠的光芒又亮了几分，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怨念体逼得更远。

　　苏沐低头看了一眼船板上镶嵌的灵盘，灵盘中央的指针正指着一个模糊的方向，盘面上刻着的刻度显示他们已经深入迷雾海三百余里。“按照残图的标注，穿过这片混沌气墙后，再行五十里就能看到神址入口的石门。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最多一炷香便能抵达。”

　　“足够了。”韩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虽然在快速消耗，但《九转玄功》自行运转时产生的灵力正在不断补充，支撑一炷香时间绰绰有余。更何况，经过雷火试炼后，他的肉身强度已堪比宗灵境灵器，即便定风珠出现意外，他也有信心带着苏沐冲出乱流的包围。

　　船继续向前飞驰，定风珠的白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韩烨站在船头，一手操控珠子，一手按在腰间的万灵炉上——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并非这温顺的乱流，而是隐藏在神址入口处的未知危险。残图上只标注了入口的位置，却没有提及那里是否有守护者，或是其他同样觊觎神址宝物的势力。

　　就在这时，定风珠的光芒突然微微一暗。

　　韩烨心中一紧，立刻加大灵力注入。他敏锐地察觉到，前方的混沌气墙中出现了一股异常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穿透定风珠形成的护罩。那股波动带着极寒的气息，与迷雾海本身的狂暴之力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人为操控的灵力。

　　“左侧，三十丈！”苏沐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警惕，“有东西在靠近！”

　　韩烨猛地转头，顺着苏沐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定风珠白光边缘，一团浓郁的寒气正试图突破防御，那些被寒气触及的乱流瞬间被冻结成冰晶，发出“咔嚓”的碎裂声。寒气中隐约能看到几道模糊的影子，似乎是某种船只的轮廓。

　　“是冰神殿的人？”韩烨眉头微皱。他曾在阴风山脉据点听过其他修士提及，北域冰神殿素来对迷雾海一带虎视眈眈，甚至有传言说他们的某位长老曾在神址外围获得过上古传承。若对方真的也选择在此时进入神址，恐怕免不了一场冲突。

　　定风珠的白光再次亮起，将那团寒气逼退。韩烨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管是谁，敢挡路，便让他们尝尝万灵炉的厉害。”

　　避水珠船继续破浪前行，很快便穿透了最后的混沌气墙。当船身完全驶出乱流区域的刹那，韩烨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那些被压制了许久的空间乱流，在失去定风珠的束缚后，如同苏醒的猛兽般重新狂暴起来，将他们来时的路径彻底吞噬。

　　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平静的黑色海面出现在眼前，海水漆黑如墨，却不起半点波澜，与外界的狂暴形成诡异的对比。而在百丈之外的海面上，一道巨大的石门赫然矗立，石门高达千丈，通体由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构成，表面刻满了闪烁着红光的符文，正是残图中记载的神址入口。

　　但韩烨的目光，却落在了石门左侧的海面上。

　　那里停泊着三艘通体雪白的冰船，船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冰龙，船帆上绣着一个冰晶组成的神殿图案——正是冰神殿的标志。而此刻，冰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修士，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白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刚刚驶出乱流的避水珠船。

　　韩烨握紧了手中的定风珠，嘴角扬起一抹战意。

　　窗口期已至，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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