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铁火淬道心

　　炉火在寅时便已燃起，第一缕晨光尚未穿透云层时，锻铁坊里已蒸腾着赤红的热浪。韩烨抡锤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逐渐变得流畅，铁锤划破空气的啸声里开始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他注意到，当铁块被煅烧至橙黄时，表面会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就像人体经脉般纵横交错。

　　沉肩！吴铁匠的喝声突然炸响。韩烨条件反射地调整姿势，发现原本快要脱力的右臂突然涌出新的力量。锤头与铁坯相撞的瞬间，他清晰感受到有股热流从脚底升起，经腰胯传导至臂膀，最后通过锤柄贯入铁胚——这分明就是《九转玄功》里描述的气贯周天！

　　铁钳敲在臂膀的疼痛让他猛然惊醒。被炭火熏黑的额头上，汗珠正顺着眉骨滑入眼睛。凉了三分的铁就像僵死的经脉。吴铁匠夺过铁钳，将冷却的铁块重新送入炉膛，再好的料子也经不起错过火候。

　　火星在风箱的鼓动下爆出璀璨的金星。韩烨凝视着渐渐发白的火焰，忽然明悟：这锻铁过程竟与修行口诀暗合。铁胚如肉身，炉火似灵气，而铁锤就是导引术法——千锤百炼方成钢，原来古人说的百炼成仙并非虚言。

　　他开始在每次举锤时默念要诀。吸气时想象天地元气随火焰涌入鼻腔，呼气时将浊气随着锤击震出体外。起初这种分心让他的铁器出现裂痕，但七日后，锻打出的铁坯竟隐隐泛着青芒。最惊人的是，那些被捶打出的铁渣落在地上时，会排列出类似星图的奇妙图案。

　　深秋的夜露打湿了练功场的青砖。韩烨盘坐在铁砧旁，浑身蒸腾的热气将落在肩头的露珠化作白雾。他感受到丹田处有团炽热在旋转，与白日里锻铁时的韵律遥相呼应。当月光移过中天时，他忽然听见体内传来的一声清响，宛如极品钢材淬火时的龙吟。

　　吴昊提着灯笼的手猛地一颤。他看见韩烨周身三寸内的落叶正在无风自动，那些沾着铁屑的草叶悬浮在空中，排列成八卦的形状。更骇人的是年轻人裸露的手臂上，有道暗红色的纹路正沿着经脉缓缓游走，像极了锻炉里流动的铁水。

　　次日清晨，韩烨发现自己的铁锤轻了几分。不，是他的臂膀里流动着某种全新的力量。当锤头第一百次砸向通红的铁块时，迸溅的火星突然在空中凝滞，组成一个古老的字。吴铁匠的独眼里闪过精光，他默默往炉膛里添了块玄铁——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灵材，寻常铁匠百年难见一回。

　　铁砧上的铁胚渐渐显出剑形。韩烨不知道，自己每一次锤击都在将修行感悟锻入剑身。那些在肌肉记忆里成型的发力方式，正悄然改变着他周天气脉的运行轨迹。当夕阳将人影拉长时，剑坯突然发出凤鸣般的颤音，惊飞了满院的麻雀。

　　好剑需饮血。吴铁匠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多年未用的铁器相磨，不过最锋利的剑，饮的是持剑人的道心。韩烨望着掌心被铁屑割出的伤口，发现渗出的血珠竟透着淡淡的金色，在铁砧上烫出细小的气旋。

　　当夜修行时，韩烨看见自己丹田里的抽出了嫩芽。那芽尖上顶着粒微小的火星，随着呼吸明灭。他终于明白，所谓修仙未必是餐霞饮露，在这叮当作响的锻坊里，每一锤都是对天道的叩问，每一簇火星都是破碎的星光。

　　铁与火交织的修行路上，他正用自己的方式，锻打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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