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乱坟岗的死寂

　　韩烨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半埋在泥里的石碑上，沉闷的撞击让他胸腔发闷，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像散了架一样不听使唤，手肘和膝盖的伤口被泥水浸泡着，火辣辣的疼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身上，冰冷刺骨，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在慢慢蔓延。

　　他抬起头，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荒凉，一片不大的低洼地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土包，大多数都没有墓碑，只有少数几个立着歪歪扭扭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残缺的笔画。一些腐朽的棺木暴露在泥地里，木板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漆黑而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渣，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些凌乱的布料碎片和散落的骨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泥土的腥气、腐叶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到极致后散发出来的味道。韩烨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不敢再吸气。

　　周围安静得可怕，除了雨点击打在树叶、朽木和泥地上发出的“嗒嗒”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声都似乎被这片土地吞噬了。这种死寂不像深山老林里的宁静，而是带着一种压迫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韩烨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乱坟岗的故事。老人们说，这里埋的都是些没有亲人的流浪汉、病死的外乡人，还有一些夭折的孩子，因为死得不明不白，怨气重，所以晚上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游荡。以前村里有个胆子大的猎户，晚上打猎晚了，抄近路从乱坟岗经过，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说自己看到了白影，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最后还是请了邻村的神婆来跳了三天三夜的舞，才慢慢好起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晚上靠近这里。

　　以前韩烨只当这些是老人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现在他亲身站在这里，才体会到那些故事里蕴含的恐惧。他甚至觉得，那些暴露在泥地里的骨头，在黑暗中仿佛动了起来，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他。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乱坟岗。就在这短暂的光亮中，韩烨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放着一口半开的棺材，棺材盖斜斜地搭在上面，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韩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闪电消失，四周又陷入了黑暗。韩烨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也许只是风吹动了棺材里的布料，可他却不敢去证实。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挣扎着再次尝试站起来，可刚一用力，膝盖就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差点再次摔倒。他低头看了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泥水染红，血和泥混在一起，糊了一片。他咬了咬牙，用手撑着身后的石碑，一点点地挪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支撑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手在泥地里胡乱摸索着，指尖突然触到了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那东西不像石头那样粗糙，反而带着一种光滑的质感，形状也很不规则。韩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了那些散落在泥地里的骨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不会是……骨头吧？

　　他的手指僵在原地，不敢再动，也不敢低头去看。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又一道闪电亮起，这一次，韩烨鼓起勇气，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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