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炼器如修行，心不静则器不纯

　　紫云阁的炼器坊内，叮叮当当的锻打声此起彼伏，火星随着重锤的起落不断溅落，在青砖地面上留下点点焦痕。自从韩烨开始系统传授炼器之法后，这里便成了阁中最热闹的地方，十几名弟子围在各自的铁砧旁，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却没人敢有丝毫懈怠。

　　韩烨站在坊市中央，目光扫过众人。他今日穿了件便于活动的黑色劲装，袖口挽至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上面还残留着几处淡淡的疤痕，正是前日炼制赤血剑时被灵力灼伤的痕迹。此刻，他的视线落在角落里一名年轻弟子身上。

　　那弟子名叫石磊，入门不过半年，资质不算出众，但胜在刻苦。此刻他正握着一柄沉重的玄铁锤，对着铁砧上一块暗红的精铁猛砸。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带着几分急躁，锤头落下的角度总有些偏差，原本该砸在精铁边缘的力道，却好几次偏到了中央，使得那块本就形状不规则的材料越发扭曲。

　　“砰！”又是一记偏锤，石磊猛地将锤子往地上一摔，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回事……明明看韩师兄演示了三遍，到我手里就全不对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急火攻心。

　　周围的弟子闻声看了过来，有人面露同情，有人欲言又止。他们都知道，石磊这几日为了赶上进度，几乎是以坊为家，连饭都是端到铁砧旁吃的，可越是急着进步，手艺反而越发生疏。

　　韩烨缓步走了过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柄玄铁锤。锤子入手沉坠，约有三十斤重，对于刚入门的弟子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他掂量了一下，目光落在铁砧上那块被砸得不成样子的精铁上——那是用来炼制基础匕首的材料，本应在锻打后呈现出均匀的弧度，此刻却像块被顽童蹂躏过的泥巴。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韩烨的声音平静，没有责备，只有询问。

　　石磊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弟子……弟子手笨，总握不准锤子的方向。”

　　“不对。”韩烨摇了摇头，伸手将石磊拉到铁砧前，“你再打一次，我看着。”

　　石磊咬了咬牙，重新握住锤子，深吸一口气。这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眼神紧紧盯着精铁的边缘，可当锤头即将落下时，手腕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又是一记偏锤。他脸色一白，差点把锤子扔出去。

　　韩烨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常年锻打留下的厚茧，温度却很温和，一股沉稳的力道透过接触传来，竟让石磊那颤抖的手腕瞬间安定下来。

　　“感受铁砧的震动。”韩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当锤头落下时，精铁会产生反弹力，你的手臂要顺着这股力道走，而不是硬抗。就像修行时引导灵力，不是与之对抗，而是融为一体。”

　　说着，他带动石磊的手臂缓缓抬起，玄铁锤在半空划出一道平稳的弧线。“看好落点，”韩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的眼睛要比锤子快，心里要先想好这一锤下去，精铁会变成什么形状。”

　　石磊只觉得韩烨的力道并不刚猛，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韵律。当锤头落下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铁砧传来的震动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而韩烨的手轻轻一引，那股力道便被巧妙地化解，转而变成了推动锤头回弹的力量。

　　“砰！”一声闷响，锤头精准地落在精铁边缘，恰到好处地将一处凸起砸平。

　　“再来。”韩烨没有松开手。

　　石磊的心跳得飞快，但这次他没有再急躁。他跟着韩烨的引导，感受着手臂与锤子、锤子与精铁之间的呼应，脑海里不再想着“不能偏”，而是浮现出匕首成型后的模样。一锤，两锤，三锤……火星依旧飞溅，却都落在了该落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当韩烨松开手时，石磊看着铁砧上那块初具雏形的匕首坯，眼睛瞬间亮了。那弧度虽然还不够完美，却已是他入门以来最好的一次成果。

　　“韩师兄……”石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韩烨拿起那块坯料，用指尖拂过表面的纹路：“你看，这上面的锤痕比刚才均匀多了。不是你手笨，是心太急。”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弟子，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都记住了——炼器如修行，心不静则器不纯。”

　　“你们以为，炼器靠的是力气？是技巧？”韩烨举起那块精铁，“这些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是心境。当你的心里充斥着浮躁、焦虑、急于求成的念头时，你的锤子就会偏离方向，你的灵力就会紊乱失控。就算勉强炼出器物，也必然布满瑕疵，不堪大用。”

　　他走到一名正在刻画灵纹的弟子身边，那弟子的手微微发抖，笔尖在金属表面留下了一道歪斜的痕迹。“就像他这样，”韩烨轻声道，“明明已经掌握了灵纹的走势，却因为担心失败，反而手忙脚乱。这不是技术问题，是心魔在作祟。”

　　“想想你们修行的时候，”韩烨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力量，“当你急于突破境界时，是不是更容易走火入魔？炼器也是一样，每一块材料都有它的灵性，你要做的不是征服它，而是理解它、顺应它。就像《聚灵诀》中说的‘虚极静笃，方能引气入体’，炼器时，也要让心沉到最静的状态，才能与材料共鸣，让灵纹活过来。”

　　弟子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专注地听着。韩烨的话看似简单，却像一道清泉，浇灭了他们心中的焦躁之火。石磊握着锤子，想起刚才韩烨引导他时的感觉，那种心无杂念、只专注于锤与铁的呼应，不正是“心静”的状态吗？

　　“好了，”韩烨拍了拍手，“都静下心来，重新开始。记住，哪怕一天只进步一分，也比心浮气躁地练十天强。”

　　弟子们纷纷点头，重新投入到手中的活计中。炼器坊内的锻打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杂乱，多了几分沉稳。石磊深吸一口气，握着锤子的手稳定了许多，当他再次挥锤时，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急切，只有专注与平和。

　　韩烨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传授技巧只是基础，真正能让这些弟子走得更远的，是对“心”的掌控。无论是炼器，还是修行，亦或是将来要面对的种种挑战，这份“静”，都将是他们最坚实的根基。

　　阳光透过炼器坊的窗棂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飞溅的火星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而在这幅画卷中，一颗颗沉静下来的心，正随着每一次锻打、每一次刻画，悄然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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