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声矿井与地下博弈

　　穿越“锈蚀走廊”的旅程，是对意志与体能的双重考验。凯登沉默地跟在暗石身后，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对抗身体的疲惫与环境的险恶。他注意到，越是深入这片被神战遗毒浸染的土地，空气中那股淤塞、扭曲的能量感就越是明显，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形的伤口之中。他怀中那枚静默核心，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时常传来微弱的、自发性的稳定波动，仿佛在与周围混乱的能量场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暗石依旧沉默寡言，但他的行动精准得像一部上满发条的机械。他总能提前避开潜伏在沙地下的掠食者，或是绕开那些散发着不祥能量辐射的晶簇。在一次短暂的休憩中，他指着远方一片笼罩在诡异紫黑色雾气下的山谷，低声道：“‘泣血谷’，旧时代一处主要战场。那里的空间结构据说都不稳定，偶尔会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爬出来。我们绕行。”

　　凯登默默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这个世界隐藏的危险，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几天后，他们抵达了暗石计划中的一个关键中转点——一个标记在风语氏族秘密地图上、名为“回声矿井”的废弃矮人前哨。矿井的入口隐藏在一处崩塌的岩壁后方，被巧妙地用幻象符文和天然岩石伪装起来。

　　“这里曾是风语氏族监视南方动向的一个耳朵，”暗石一边解除入口的警戒符文，一边解释道，“几十年前因一次强烈的地脉扰动而废弃，但基础结构还算完整，里面有干净的蓄水和补给。”

　　推开沉重的、覆盖着锈迹的金属门，一股混合着尘土、凉意和微弱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宽阔隧道，墙壁上镶嵌的荧光苔藓大多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点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隧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风声，如同亡魂的叹息，正是“回声”之名的由来。

　　暗石点燃了一盏特制的、光芒稳定且不易被外界察觉的矿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前方一小片黑暗。矿井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深邃，主通道两侧有许多分支矿洞，如同迷宫。他们沿着主通道向下，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中激起层层回响。

　　“跟紧，别走岔路。”暗石提醒道，“有些支洞通向未勘探区域，或者……连接着一些不好的地方。”

　　就在他们深入矿井腹地，准备前往地图上标记的储藏室时，暗石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安静，同时迅速熄灭了矿灯。凯登立刻屏住呼吸，靠向冰冷的岩壁。

　　黑暗中，一阵细微的、并非风声的响动从前方一个岔路口传来。那是金属刮擦岩石的声音，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湿漉漉的囊袋在蠕动的粘腻声响。

　　暗石的手按上了斧柄，身体紧绷如猎豹。凯登也握紧了战斧，感知全力延伸出去。他“感觉”到了，前方岔路深处，弥漫着一股与锈蚀徘徊者相似、但更加阴冷、更加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那是属于暮光教廷的、纯粹的虚无腐蚀气息！

　　他们遭遇了暮光教廷的活动单位！在这条隐秘的路线上！

　　暗石打了个手势，示意凯登缓慢后撤，尽量避免冲突。他们的任务是尽快南下，而不是清剿邪教徒。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离开。就在他们悄然后退了几步时，前方岔路深处的声响骤然停止。紧接着，一阵尖锐的、仿佛能直接刺入脑海的嘶鸣声爆发开来！随后，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加清晰的粘稠蠕动声迅速逼近！

　　“被发现了！准备战斗！”暗石低吼一声，重新点燃矿灯，双斧已然在手。

　　灯光照亮了从岔路中涌出的怪物。那是几只形态更加扭曲的畸变体，它们的主体像是融化的、披着暗紫色粘液的人形，但四肢却如同节肢动物般细长尖锐，头部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流淌着黑色污秽的孔洞。它们手中握着由骸骨和扭曲金属打造的、散发着腐蚀性能量的怪异武器。

　　“暮光蹂躏者！”暗石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小心它们的腐蚀攻击和精神尖啸！它们比徘徊者难缠得多！”

　　话音未落，刺耳的精神尖啸再次袭来，凯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同时，两道墨绿色的腐蚀性能量束如同毒蛇般从蹂躏者手中的武器射出，直取暗石和凯登！

　　暗石身形急闪，双斧交错格挡，斧刃上流转的地脉幽光与腐蚀能量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勉强将其偏转。凯登则依靠敏捷的反应，险险避开，腐蚀能量擦着他身边的岩壁掠过，瞬间将岩石蚀出一个坑洞。

　　战斗瞬间爆发。暗石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技巧，双斧舞动如风，与两只蹂躏者缠斗在一起，斧刃与怪物的肢体和武器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但蹂躏者的数量更多，另外两只绕过战团，直扑凯登而来。

　　凯登压力陡增。他的战技远不如暗石精妙，面对这种诡异敌人的围攻，只能依靠力量和反应勉力支撑。战斧劈砍在蹂躏者覆盖着粘液的身体上，效果不佳，往往只能留下浅痕，而那腐蚀性能量和精神干扰却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

　　一次闪避不及，一道腐蚀能量擦中了他的左臂皮甲，刺鼻的白烟冒起，皮甲表面的“哑火石”涂层发挥了作用，没有立刻被洞穿，但依旧传来一阵灼痛。

　　不能这样下去！凯登心一横，再次尝试主动引导排斥力场。这一次，他没有追求范围，而是将精神高度集中，试图将力场凝聚在战斧斧刃之上！

　　他想象着斧刃被一层绝对“纯净”、排斥一切外来能量的薄膜所覆盖。

　　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他感到手中的战斧似乎变得……“轻”了一些，仿佛斩断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当一只蹂躏者挥舞着扭曲骨刃再次劈来时，凯登没有格挡，而是全力一斧迎了上去！

　　“锵——噗！”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碰撞和腐蚀飞溅。覆盖着排斥力场的斧刃，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毫无阻碍地劈断了那柄蕴含着腐蚀能量的骨刃，并且去势不减，深深切入蹂躏者的躯体！

　　那蹂躏者发出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尖锐嘶鸣，被劈中的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过一样，暗紫色的粘液和腐蚀能量瞬间消散，露出了内部灰败、仿佛瞬间失去所有活性的组织！它的动作猛地僵住，然后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有效！凯登精神一振。但这种高度凝聚的力场对精神消耗极大，仅仅一击，他就感到一阵明显的眩晕。

　　另一只扑向他的蹂躏者似乎被同伴的诡异死亡震慑，动作出现了迟疑。

　　暗石抓住机会，爆发之下，一斧劈碎了一只蹂躏者的头颅，逼退了另一只。他瞥见凯登那边的情况，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动作毫不停滞，立刻转向支援凯登，合力将剩余的两只蹂躏者迅速解决。

　　战斗结束，矿井通道内只剩下怪物的残骸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腐蚀气味。

　　暗石剧烈喘息着，检查了一下凯登手臂上被腐蚀的皮甲。“没事吧？”

　　“皮外伤。”凯登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主要是精神力消耗过度。

　　暗石看着地上那只被凯登以诡异方式杀死的蹂躏者，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沉声道：“你的‘小把戏’，很厉害。但也更危险。”他指了指矿井深处，“暮光的爪子伸到这里，说明这条路线可能已经不再安全。我们拿了补给，必须立刻离开，用更快的速度。”

　　凯登凝重地点头。暮光教廷的活动范围，似乎远超他们的预估。

　　而在千法之城地下，莉亚娜的等待也到了极限。

　　虫母那台老旧的接收器，在持续不断、如同神经质般的调试下，终于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加密等级极高的外部信号。信号的内容经过虫母耗费心力的破译，只有简短的几个词：

　　“缝隙已现。‘锈钩’码头。第三卸货区。明晚，‘暗潮’时分。仅此一次。”

　　消息来了！但莉亚娜的心却沉了下去。“锈钩”码头是千法之城外围一个龙蛇混杂、以走私和黑市交易闻名的区域，也是秩序之眼监控的重点地带之一。在全面戒严的情况下，要在指定时间抵达那里，无异于刀尖跳舞。

　　更让她心生寒意的是虫母转达消息时的眼神，那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算计。莉亚娜无法确定，这条逃生“缝隙”，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的陷阱。

　　她握紧了静默核心和锚点碎片，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她没有选择。无论如何，锈钩码头，她必须去。

　　地下的博弈，从耐心的等待，进入了更为凶险的主动出击。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南方的道路上，凯登也正披荆斩棘，穿越重重险阻，向着她所在的方位，一步步逼近。两条命运的线，在危机四伏的阴影中，正被无形的手缓缓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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