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郭襄寻杨过

　　昆仑山的雪，似乎永远也下不完。

　　李长生立在自己开辟的洞府口，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呼出的白气瞬间便被凛冽的山风撕碎。他来到这惊神峰已近一年，每日与风雪为伴，与白猿为邻，修炼“龟息功”，吞吐那微薄却纯净的天地灵气，内力在系统“躺平”的加持下，如溪流汇入江河，稳步增长。

　　那几株异种蟠桃树尚未到再次结果的时节，但他与那群白猿的关系已愈发亲密。尤其是那只最为灵动的老白猿，几乎成了他这洞府的常客，有时会带来些罕见的草药根茎，有时则只是蹲在洞口，模仿着他打坐的姿势，模样憨拙，却又透着一股专注。

　　今日，他照例在完成晨课後，准备去后山查探一下他设下的几个捕猎陷阱。刚走出不远，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风雪呼啸的声音，顺着山风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迷茫与执拗，断断续续地念着：

　　“……神雕大侠……你到底在哪里……”

　　“……都说你来了昆仑……我找遍了雪山……”

　　李长生脚步一顿，身形如同融入了雪景的岩石，气息瞬间收敛至最低。《龟息功》运转之下，他仿佛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寒冰，连心跳都变得微不可闻。

　　他循声望去，在下方一条被积雪覆盖、几乎难以辨认的山道上，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青色衣衫，骑在一头瘦骨嶙峋的青驴上。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显得十分吃力。少女的秀发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冻得通红，一双本该明媚动人的大眼睛，此刻却盛满了与这年纪不符的忧愁和固执，不停地四下张望，口中喃喃自语。

　　郭襄。

　　李长生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认出，这正是在《神雕侠侣》末尾，风陵渡口初遇杨过，便一生情根深种的郭二小姐。

　　他熟知剧情，知道此时的郭襄，正为了寻找那位在她生命中如流星般璀璨划过，却又消失无踪的“神雕大侠”杨过，而踏遍千山万水。这昆仑山，便是她旅途中的一站。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李长生心头。是怜悯？这少女天真烂漫，却偏偏情牵一个早已心有所属、并且注定与她难有结果的男子，注定要蹉跎半生，最终在四十岁那年大彻大悟，出家为尼，开创峨眉一派。某种意义上，她的悲剧，从她十六岁生日那夜，在襄阳城头看到那场为她绽放的漫天烟花时，便已注定。

　　也有几分感慨。他像一个站在时间长河岸边的旅人，看着河中一朵美丽的浪花，明知她将要撞上礁石，却无法出言提醒，也无法改变那既定的流向。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风里。他并非冷血之人，这数百年“躺平”修行，也并非要将自己修成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只是，他更清楚“因果”二字的重量。贸然介入这等关键剧情人物的命运，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他的“躺平”系统，是否会判定他主动招惹是非而给予惩罚？

　　他记得系统曾警告过“强烈执念与争胜心”会降低修炼效率。那么，这种出于怜悯的干预，算不算“执念”？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下方的郭襄似乎彻底迷失了方向。她勒住青驴，茫然地转了几个圈，眼前的岔路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难以分辨。天空阴沉，连个参照的日头都看不到。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委屈，但很快又被倔强取代。

　　“驴儿，驴儿，你说我们该往哪边走？”她拍了拍青驴的脖子，像是在问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不能一直在这山里打转吧？听说这昆仑山深处有雪怪出没呢……”

　　李长生看着她那强自镇定的模样，心中那点犹豫终于被压了下去。罢了，只是指引一下方向，让她安全离开这危险的山区，算不得什么大干预吧？就当是……路见不平，随手为之。只要不露面，不结因果，系统想必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他目光扫过周围，俯身从雪地里拾起几颗大小适中的石子。他运转内力，并非刚猛力道，而是一股柔韧的巧劲，手腕轻轻一抖。

　　“嗖——”

　　一颗石子破空飞出，并非射向郭襄，而是越过她的头顶，精准地打在她左前方数十步外、一株挂满冰凌的松树枝干上。

　　“啪嗒！”一声轻响，树枝上的积雪和冰凌簌簌落下。

　　正自彷徨的郭襄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那松枝摇晃，并无异状，但她毕竟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家学渊源，耳聪目明，隐约觉得那声响来得有些突兀。她疑惑地看了看那松树，又看了看那条被石子“指出”的、看似更平缓些的下山路。

　　是山上的落石？还是……

　　她眨了眨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青驴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李长生隐匿在暗处，气息与雪山融为一体，静静观察。见郭襄并未立刻动身，他再次拈起一颗石子，这次射向了更前方另一处明显的岩石。

　　“啪！”

　　又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郭襄这次看得分明，绝非自然落石。她猛地转头，朝着石子飞来的大致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皑皑白雪和嶙峋怪石，空无一人。

　　“是谁？”她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在雪山间回荡，“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请现身一见！”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郭襄蹙起秀眉，心中惊疑不定。是友是敌？若是敌人，何必用这种方式指引？若是友人，又为何藏头露尾？

　　她想起母亲黄蓉曾说过，江湖上多有性情古怪的隐士高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莫非自己误入了某位隐士的清修之地，对方不愿被打扰，故而指点出路？

　　想到这里，她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晚辈郭襄，误入宝山，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前辈海涵！多谢前辈指点路径！”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依旧无人应答。

　　郭襄等了片刻，不见任何回应，心中虽仍有疑惑，但眼下找到出路要紧。她看了看那条被“指明”的道路，又看了看其他方向深不可测的雪原，最终还是轻轻一抖缰绳，驱使青驴，朝着那条路走去。

　　李长生看着她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心中微松。他保持着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在侧方的山脊上悄然跟随。既然已经出手，便要确保她真的能安全下山。这昆仑山危机四伏，不仅有恶劣天气，还可能真有猛兽毒虫。

　　郭襄骑着青驴，沿着那条依稀可辨的小径下行。她不时回头张望，或者侧耳倾听，似乎想找出那个暗中相助之人的踪迹，但每次都一无所获。唯有在她偶尔再次面临细微的路径选择，稍有迟疑时，总会有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恰到好处地落在其中一条路上，发出清脆的指引。

　　一次，两次，三次……

　　郭襄从一开始的警惕，渐渐变成了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激。她不再试图寻找，只是每次石子落下，她都会朝着来处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这位前辈，当真是个怪人。”她低声对青驴嘀咕，“帮了人，却连面都不露。不过……心肠是好的。”

　　她想起自己此行寻找的目标，那位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雕大侠，心中又是一阵怅惘。大哥哥他……是否也曾像这位神秘前辈一样，在暗中帮助过许多人呢？

　　李长生跟随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看见那条山路逐渐变得清晰宽阔，连接向山下远处依稀可见的绿色草甸和人烟痕迹，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雪崖上，看着那抹青色身影骑着青驴，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山风卷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帮助了郭襄，但并未改变她寻找杨过的决心，也未能化解她心底的情愫。他改变的，或许只是她在这昆仑山中多绕几天弯路，甚至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这种程度的干预，系统并未给出任何警告或惩罚提示，仿佛默许了这种“最小代价”的善意。

　　但李长生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郭襄的命运齿轮依旧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转动。她还会继续寻找，还会经历失望，最终在峨眉金顶，看破红尘。

　　这次微不足道的援手，如同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投下的一粒微尘，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那悄然投出的石子，那少女离去时带着的些许困惑与感激，是否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种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因果？这因果，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何种方式，悄然回响？

　　李长生站立良久，直到夕阳的余晖将雪峰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才转身，重新没入那片属于他的、寂静而冰冷的雪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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