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七公的试探

　　那香气浓郁、油脂滋滋作响的叫化鸡刚被放到桌上，洪七公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撕下一条肥嫩的鸡腿。他正要大快朵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邻桌独自吃面的李长生。李长生那过分平静的气息，与这醉仙楼外喧闹激动的氛围格格不入，就像滚油锅里滴入的一滴冷水，虽未炸开，却格外显眼。

　　洪七公是何等人物，天下五绝之一，好奇心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他拿着那只鸡腿，哈哈一笑，径直走到李长生桌旁，一屁股坐下，将那鸡腿不由分说地塞到李长生面前那只刚吃完馄饨的空碗里。

　　“小兄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来，尝尝老叫花的手艺，这醉仙楼的酒菜虽好，可比不上我这叫化鸡来得实在！”洪七公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豪爽。

　　李长生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面上却不露分毫，既无受宠若惊，也无惊慌失措，只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面碗筷子，对着洪七公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前辈。”

　　他没有立刻去动那鸡腿，而是先拿起旁边干净的茶杯，斟了一杯方才未喝完的粗茶，推到洪七公面前。“晚辈以茶代酒，敬前辈。”

　　洪七公眼中讶色一闪而过，他行走江湖多年，哪个年轻后生见到他北丐，不是激动万分就是敬畏有加，似这般平静如水的，还是头一遭。他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咂咂嘴道：“茶是糙了点，意思到了就行！小兄弟怎么称呼？瞧你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也是来看热闹的？”

　　“晚辈姓木，草木的木，单名一个青字。”李长生用了之前想好的化名，“游学至此，恰逢其会，谈不上看热闹，只是见识一番风土人情。”

　　“木青？好名字，听着就清爽！”洪七公一边啃着另一只鸡腿，一边看似随意地与李长生闲聊起来，从天南地北的风物人情，到古今中外的奇闻异事，甚至朝堂局势、边关战报，他都信口拈来，考校之意不言而喻。

　　李长生心中暗叹，知道这是洪七公的试探。他穿越前本就是信息爆炸时代的人，加上穿越后这数十年在不同时代的游历与“见证”，见识之广博，只怕当世无人能及。他从容对答，引经据典时能切中要害，谈及民生时又常有惊人之语，观点新颖独特，却又逻辑自洽。

　　“……故而，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然则，无论王朝如何更迭，百姓所求，不过安居乐业四字罢了。”李长生最后轻声总结，语气中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

　　洪七公听得时而点头，时而沉思，看向李长生的目光越发惊奇。这年轻人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得不像话，偏偏语气平静，眼神清澈，没有半分年轻人常见的骄矜之气，倒像是个看透了世情的老学究。

　　“妙啊！小兄弟这番见解，真是说到老叫花心坎里去了！”洪七公拍案叫好，随即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木小兄弟见识如此不凡，想必家学渊源，不知师承哪位高人？这身……嗯，养气的功夫，可是不俗。”

　　说话间，洪七公那拿着鸡骨头的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指尖微不可查地颤动，一股极其柔和却无孔不入的劲力，如同春风拂面般，悄然袭向李长生的手肘曲池穴。这一下手法精妙，劲力含而不发，若对方身负内力，必然会生出感应，或运功抵抗，或气息波动。若是普通人，则只会觉得是对方不小心碰了一下。

　　李长生在洪七公坐下时，体内“龟息功”便已自行缓缓运转，将内力波动收敛到极致，气息与普通人无异。此刻感受到那股试探的劲力，他心中警铃大作，但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手臂肌肉自然放松，没有丝毫运功抵抗的迹象，仿佛真的只是个被前辈高人“不小心”碰了一下的文弱书生。

　　那缕劲力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洪七公微微一愣，眼中惊疑之色更浓。他刚才那一触，感觉对方手臂温润，肌肉松弛，确实不像身负上乘内功之人。但偏偏，他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对劲，这人太静了，静得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他刚才那一下，连个涟漪都没探出来。

　　“晚辈并无师承，只是自幼喜读杂书，胡乱走了些地方，胡乱想了些事情，让前辈见笑了。”李长生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的试探，语气诚恳地回答了洪七公之前的问题。

　　“哦？自学成才？了不得，了不得！”洪七公打了个哈哈，心下却不信。他性格虽豁达，但武学上的直觉却极为敏锐。他不信邪，又借着给李长生倒茶（实则暗中观察其手腕力道）、讨论鸡骨头如何丢弃最是环保（实则脚下微动，一股暗劲拂向李长生小腿足三里穴）等方式，接连试探了数次。

　　每一次，他都感觉像是探入了一片虚无。对方周身气息圆融，似有还无，明明就坐在眼前，却仿佛与这周围的桌椅、空气融为了一体，找不到任何内力运行的痕迹，也抓不住丝毫气机波动的破绽。

　　洪七公越试探，心里越是嘀咕：“怪哉！怪哉！老叫花我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没遇到过这等奇事！说他不会武功吧，这份定力，这份从容，绝非常人能有。说他会武功吧，怎地一丝内力也探不出来？难道世上真有这等返璞归真、气息内敛到极致的神功？”

　　他哪里知道，李长生修炼的《长生诀》本就讲究生生不息、内敛长生，加上“龟息功”辅助和系统对“躺平”心境的加持，使得他对自身气息的控制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模拟出普通人的状态，除非修为远高于他，或者他主动暴露，否则极难被看穿。

　　李长生表面稳如老狗，内心实则也在飞速运转。他知道洪七公好奇心极重，若不能让他满意或者转移他的注意力，恐怕会一直纠缠下去，万一被这老江湖看出更多破绽，自己的“躺平”大计就要横生枝节了。

　　就在这时，醉仙楼内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似乎楼上的比试进入了新的阶段。洪七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片刻，他侧耳听了听，嘟囔道：“嘿，看来是那小道士要动真格的了？”

　　李长生心念电转，知道机会来了。他看向桌上那只洪七公带来的、已经被撕开吃的叫化鸡，忽然用一种探讨学术般的语气，平静地开口：

　　“前辈这叫化鸡，香味醇厚，火候恰到好处，实乃人间美味。不过，晚辈曾在一本孤本杂记上看到过一种古法泥煨之术，据说以特定黄泥混合荷叶清香，再辅以几味山中常见草药塞入鸡腹，不仅能去尽腥气，更能使肉质鲜嫩无比，锁住原汁，香气由内而外，层次更为丰富……可惜，那杂记残缺，具体方子已不可考，实在遗憾。”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洪七公耳中。

　　正准备继续暗中观察李长生的洪七公，动作猛地一僵，那双原本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所有的注意力“唰”地一下，全部被李长生这番话吸引了过去。

　　作为天下第一吃货，尤其对叫化鸡情有独钟的他，听到关于叫化鸡烹饪方法的“古法”、“秘方”，简直比听到《九阴真经》的下落还要让他心动！

　　“什么？！古法泥煨？黄泥混合荷叶？还有草药？”洪七公一把抓住李长生的手腕，这次是真的激动，忘了试探内力了，“小兄弟！木小兄弟！你快仔细说说，那杂记上还写了什么？是哪几种草药？黄泥有什么讲究？火候呢？”

　　李长生看着洪七公那急切的模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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