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白发女神

　　“很……疼的啊……大哥！”罗特被罗巍那鲁莽的举动弄醒了，其实他并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实在压抑得太久，内心的负担沉重。

　　“我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憋闷得慌，一时没把控好体内灵能的流转。要是你俩真想摸索自己的能力，除了实战，最好的办法就是释放你们的想象力！”罗特略带尴尬地说道，这次竟连这点力量都没控制住，他觉得自己可算是出丑了。

　　另一边，聪慧的罗巍和罗旭洋各自细细品味着罗特的话——“灵能流转……”“释放想象力……”

　　罗特没再多做停留，一溜烟便返回了房间。他的心情沉重异常，满心都是昏睡不醒的妻子。为了不受外面兄长的干扰，他随手拉上窗帘，刹那间，整个房间陷入昏暗。罗特轻车熟路地摸索到床边，静静地躺到妻子身旁，忧心忡忡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目光一刻也未曾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倦意如潮水般袭来，罗特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话分两头，浑然不知金林这边状况的冯云舒，离开金林后，决定一路向北前行。当她行至长江沿岸时，望着那滔滔奔腾的江水，不禁停下脚步，驻足欣赏。

　　正值初春的正午时分，阳光倾洒而下，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江面上，往昔穿梭往来的大小货船已不见踪迹，江水仿佛褪去了繁华的外衣，回归到最纯粹的自然模样。江岸边，一簇簇绿植倔强地生长着，在这辽阔无垠的长江之畔，它们孤独地摇曳着，显得格外渺小与无助。

　　“它们如此孤独，恰似此刻的我……”冯云舒那美丽的眼眸中，光芒忽明忽暗，江面的寒风，犹如一头不解风情的猛兽，毫无顾忌地在她身边呼啸而过，肆意地将她那标志性的马尾辫吹得凌乱如麻。

　　冯云舒却似浑然不觉，依旧岿然不动地伫立在那里，任由寒风肆虐。忽然，一阵强劲的罡风袭来，竟生生扯散了她的马尾辫。她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护住长发。然而，失去束缚的秀发，在狂风的摆弄下更加肆意凌乱，肆意飞舞的发丝仿佛是她内心纷乱情绪的具象化。

　　冯云舒只觉得烦闷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戚，竟抱着头，痛苦地抽泣起来。江水不断冲刷着她脚下的沙地，一半被浸湿，一半仍保持干燥，恰似阴阳两极，又如此刻冯云舒的内心世界，只剩下黑与白两种色调，充斥着无尽的孤寂与悲凉。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孤独地置身于这片天地之间，与这滔滔江水、瑟瑟寒风一同，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哀伤之中。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个突兀的吟唱声在长江岸边悠悠回荡，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对岸传来，又好似近在咫尺。

　　听上去，这声音属于一位少年郎，然而环顾四周，却寻不见他的踪迹。或许是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又或许是不忍心看到主人如此孤寂，契约兽白泽迅速化作人形，警惕地守护在冯云舒身旁。

　　白泽警惕地巡视一圈，并未发现明显的危机。就在这时，冯云舒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只见一位翩翩少年踏剑而来。白泽并不认识此人，而冯云舒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瞬间恢复了高冷女神的模样。她匆忙抬手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剑仙！？”冯云舒不禁脱口而出。自天京一别，虽说与这少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那骨子里透着的仙风道骨，鲜明而独特，给冯云舒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显然，小剑仙也一眼认出了冯云舒。距离地面还有十多米时，他便迫不及待地一跃而下，身姿帅气，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脸上依旧带着那阳光乐观的笑容，说道：“嘻嘻，你是冯姐姐吧，好巧呀，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熟人～”

　　“是啊，小剑仙，你出现在这儿，是准备降妖除魔吗？”冯云舒带着一丝调侃的口吻问道。

　　“嘿嘿，冯姐姐，你还真猜对了。我之所以来这儿，是发现长江流域出现了许多金属巨兽，不对，应该说是变异的怪鱼！”小剑仙神情忧虑地说道。

　　“变异的怪鱼？”冯云舒重复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太平洋某处遇到的那只巨大的金属巨鲸，心中不禁思忖，难道这两件事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嗯，我从天京一路南下，发现华夏的两条大河都出现了这种异变，而且情况愈发严重。许多以打渔为生的人因此失去了生计，甚至还丢了性命！”正义感十足的小剑仙，说到此处，忍不住咬牙切齿，满脸心痛之色。

　　冯云舒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非她铁石心肠，而是经历了那次惊心动魄的远征，目睹丈夫死而复生又再次亡故，以及成功救回好友沐箐晶，看到罗特夫妇幸福相伴，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某种前进的驱动力，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致。

　　小剑仙被冯云舒这般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悻悻地说道：“额，那个…… 冯姐姐，你知道罗大哥现在在哪儿吗？他是不是顺利救回他太太了？”

　　“嗯……”听到小剑仙说出 “罗特”二字，冯云舒的身体猛地一颤。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便再也无力继续说下去。

　　小剑仙毕竟年纪尚小，阅历尚浅，未察觉冯云舒的细微变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看来罗大哥是救回他太太了，这样的话，我就有机会和他切磋一番啦……”小剑仙背着手，在原地自顾自地来回踱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咦，对了，冯姐姐，你知道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事儿吗？我打算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完就动身前往，只是不清楚罗大哥会不会参加……”小剑仙继续喋喋不休，完全不在意一旁的冯云舒和白泽是否在听他说话。

　　“哎呀，我可太期待了，要是在大会上能和罗大哥交手，那一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这小伙子越说越兴奋，已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忽然，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定住，整个人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呀，我还不知道罗大哥现在在哪儿呢！哎呀呀，急死人了，说不定罗大哥没收到大会邀请，那我岂不是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哎呀，这可不行，怎么办，怎么办……”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小剑仙，瞬间蔫了下来，显然，这番思考之后，他还算理智，毕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意识到，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罗特的踪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他暗自感叹，扭头便一蹦一跳地来到冯云舒面前，脸上露出一副谄媚又滑稽的表情，问道：“冯姐姐，好姐姐，你快告诉我，罗大哥现在在哪儿呀？”

　　冯云舒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金林！”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即便此刻自己内心乱成一团麻，却始终深深牵挂着那个男人。她痛恨原本高冷的自己，为何会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如此。

　　“金林……”小剑仙接过话茬，喃喃自语，“可金林那么大，到底去哪儿找他的落脚之地呢？”小剑仙皱着眉头，似乎在绞尽脑汁地寻思着什么计策。

　　“有了……嘿嘿，就用这招，吓吓他……”小剑仙很快便想到了什么鬼主意，脸上露出古灵精怪的神情，摇头晃脑。

　　“你……可别乱来哦～”善良的冯云舒忍不住轻声劝道。

　　“放心，我有分寸！”小剑仙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咦，冯姐姐，你的头发怎么都变白了！？”小剑仙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冯云舒与他印象中的模样有了极大的差异，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啊？”冯云舒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什么。她急忙伸手抓过一缕秀发，捧在手心，当看到原本乌黑的青丝已然真真切切地变成了白发，她顿时吓得呆住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江边，想要再次确认。

　　然而，得到的结果毫无差错，她那曾经完美的乌黑青丝已完全化为白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令人心生恐惧！

　　“云舒姐，你还好吗！”小剑仙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赶忙上前一步，却被白泽拦住。他这才意识到眼前是个陌生人，见对方并无恶意，小剑仙停下脚步，隔着白泽朝着河边的冯云舒喊道：“云舒姐，你别冲动，我相信你吉人自有天相……”说到这儿，他开始自作主张打算去搬救兵。

　　想到这里，他扔下一句话：“你别急，在这儿等我，这儿离金林不远，我去把罗大哥叫来，他一定有办法！”

　　“别…… 不要！”冯云舒冰冷的声音在准备动身的小剑仙身后炸响，小剑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

　　“我没事，别多管闲事！”冯云舒背对着小剑仙，冷若冰霜的声音让小剑仙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也不再言语。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先把这儿的事情处理了，再去寻罗大哥的踪迹……”小剑仙思量片刻，决定不再立刻动身前往金林，而是留在原地，巡查长江的异常状况。

　　望着小剑仙自顾自地踏剑远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长江的尽头，冯云舒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此刻，她那故作镇定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尽显狼狈。她实在不愿再让任何认识自己的人看到这般模样，她决定就此重新开始。

　　冯云舒缓缓扭头，看向身旁的白泽，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疲惫，轻声说道：“白泽，帮我个忙，好么？”

　　白泽感受到主人此刻的脆弱，轻轻走到她跟前，温柔回应：“请吩咐～”

　　冯云舒咬了咬嘴唇，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帮我理个短发吧。”白泽微微点头，没有多问，在这艰难时刻，它只能选择顺从主人的意志。

　　很快，一缕缕如雪的白发纷纷飘落，像是承载着冯云舒过往的种种回忆与情愫。白泽细心地将这些剪掉的白发一一收集起来，随后在周围寻觅了一处静谧之地，轻轻地将它们埋葬于此。

　　“呵呵，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还特意把它们埋了做什么，说不定哪一天，我自己都死无葬身之地……”冯云舒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与自嘲，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做着最后的告别。

　　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悲凉。她既感慨于过往的种种遭遇，又对未来感到迷茫与绝望，这般复杂的情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主人，你何苦这般诅咒自己……”白泽于心不忍，口吻中满是心疼。它犹豫了一会，接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主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冯云舒微微一愣，目光依旧愣愣地望着无边无际、滔滔流淌的长江，像是在那滚滚江水中寻找着答案。

　　过了许久，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紧咬着嘴唇，似乎在拼命克制着内心那如潮水般汹涌的眷念，缓缓说道：“嗯，我打算先去洛城，再去长安……至于往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又有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然。她深知，自己这一走，便要彻底告别过去，可心中那份对过往的眷恋与不舍，却又一时间难以割舍。

　　白泽听闻，微微点头，立马转身，轻声向主人解释道：“主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当白泽听到主人提到的两座城市，她心里免不了一阵揪心，这是华夏国的两大龙脉之地，在末日之下，隐藏在黑暗中的诸多邪恶势力早已经对这种充满灵力之所垂涎许久，和平时期倒没什么，毕竟有强大的国运加持，一旦到了乱世，更不用说如今的乱世之下，“我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一步步将自己引入深渊！”

　　冯云舒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向白泽，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长江，思绪早已飘远。而白泽，并没有远离，而是悄悄来到埋葬白发的地方。

　　白泽神色凝重地悄悄做了一些手脚，她幽幽的说着些什么，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那美丽的眸子忘了一眼金林城的方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希望你能看到我做的这一切，我能帮助到你的只有这些了，倘若你俩真有缘分，我相信……”话未说完，却已包含千言万语，那未尽的的言语，随着江边的的寒风飘散在空中，随风而去。

　　“走吧，白泽！”白泽还沉浸在思绪中，未曾思考半分，冯云舒那清冷凄凉的声音陡然响起，之间他周身光芒闪烁，一对洁白的羽翼瞬间张开，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是那么的圣洁美丽，那对羽翼轻轻扇动，那决然的身姿，如同一道闪电便朝着未知的北方踏风而去，渐渐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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