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惊雷骤停

　　凤翔城头的晨雾还未散尽，史向明的投石机已在护城河对岸排开阵列。

　　青铜戈刃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刃口凝结的霜花被士兵呵出的白气融化，顺着刃面蜿蜒成细小的水流，在黄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放！”

　　他拔出腰间弯刀指向城头，刀身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三十枚裹着麻布的炸药包呼啸着升空，拖拽的青烟在湛蓝的天幕上织成狰狞的网。

　　李亨正扶着垛口督战，明黄色的龙袍在硝烟中格外刺眼。

　　当第一声轰鸣炸响时，他感觉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砖缝里渗出的尘土迷了双眼。

　　“那是…… 什么妖术？”

　　他抓住身边内侍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降临：

　　夯土城墙在火光中迸裂，碎砖夹杂着断箭如雨般落下。

　　一名亲卫为了护他，被飞溅的石块砸中，脑浆溅在明黄的龙袍下摆，洇出一朵丑陋的暗花。

　　郭子仪拄着断裂的长枪，半截枪杆上还挂着叛军的甲片。

　　他嘶吼着指挥士兵填补缺口：“快！用沙袋堵上！弓箭手压制河对岸！”

　　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让他咳个不停。

　　视线却死死盯着对岸那面 “安” 字大旗 —— 旗手正挥舞着令旗，第二批炸药包已在炮口蓄势待发。

　　“将军！东南角塌了！”

　　亲兵的喊声被爆炸声吞没。

　　郭子仪转头时，正看见十几个叛军举着云梯爬上城墙。

　　领头的独眼龙尹子奇挥舞着弯刀，每一刀都带起一串血珠。

　　“跟他们拼了！”

　　老将军拔出佩剑，率先冲了上去。

　　剑身与弯刀碰撞的脆响，伤兵的哀嚎，炸药包的轰鸣，在城头交织成惨烈的交响曲。

　　李亨瘫坐在城楼上，看着下方血肉横飞的战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去看那些如同神迹般的炸药包。

　　它们呼啸着飞来，落下，炸开。

　　每一次爆炸都意味着无数生命的消逝，都意味着凤翔城离陷落又近了一步。

　　他忽然想起了长安的繁华，想起了杨贵妃的笑靥（如果安倍山此时知道李亨在想什么，指定要蛐蛐他两句：你干妈你也想入菲菲是吧？再想老杨也不是你的啊）。

　　那些美好的记忆与眼前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心如刀绞。

　　“陛下，咱们还是退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内侍哭着劝道。

　　李亨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朕是大唐的天子，岂能临阵退缩？若凤翔城破，朕便与城共存亡！”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城下的郭子仪听到了他的话，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他更加卖力地指挥士兵抵抗，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自己不仅是在为凤翔城而战，更是在为大唐的尊严而战。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凤翔城头的旗帜换了又换，士兵们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

　　田承嗣的盾兵几次冲到城下，都被郭子仪组织的敢死队打了回去，护城河的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漂浮的尸体堵塞了河道。

　　史向明抹了把脸上的汗，正准备下令发起新一轮进攻。

　　却见安倍山的亲卫骑着快马奔来，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令旗。

　　“帅爷有令，撤军！”

　　亲卫的喊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史向明愣住了，手里的弯刀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撤军？这都快攻下来了！”

　　田承嗣也赶了过来，甲胄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安帅是不是疯了？咱们付出这么大代价，眼看就要破城了！”

　　尹子奇的独眼瞪得溜圆：“会不会是诈令？”

　　亲卫将令旗递过来，旗面上绣着的狼头栩栩如生：“帅爷说了，即刻撤军，违者斩！”

　　众将领面面相觑，虽然满心不解，但军令如山，只能悻悻地传令收兵。

　　正在城头浴血奋战的郭子仪看到叛军突然撤退，也是一愣。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疑惑地望着对岸：“这安禄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亨也从城楼上站了起来，望着叛军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撤军，究竟是福是祸。

　　安倍山的帅帐里，烛火跳动着。

　　他正看着一幅从江淮送来的密信，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

　　史向明掀帘而入，带着一身的硝烟味：“老安，你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撤军？”

　　安倍山将密信递给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永王李璘在江淮招兵买马，已经有十万大军了。他还想以玄宗陛下暗通咱们为由，假借李亨的旨意绞杀玄宗陛下。”

　　史向明接过密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李璘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打唐玄宗的主意？”

　　“他何止是打陛下的主意。”

　　安倍山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着江淮的位置：“他想效仿东晋割据江南，自立称帝。咱们要是现在打下凤翔，只会让他渔翁得利。”

　　史向明恍然大悟：“你是想让李亨和李璘先斗起来，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安倍山看着陆续走进营帐的田承嗣、尹子奇等人，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对史向明说道：“不必担心，凤翔这座城，咱们志在必得。李璘那点能耐，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没必要跟他虚与委蛇。”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

　　接着道：“此次撤军，实则是为了节省火药。咱们得把这些宝贝用在刀刃上，不能白白浪费。”

　　说罢，他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凤翔城。

　　语气沉稳而笃定，“今夜子时，派人秘密潜到凤翔城墙下，挖地道。咱们给他来个‘挖洞埋雷’。等时机成熟，咱们来个出其不意！”

　　史向明眼睛一挑，凑近安倍山打趣道：老安，你这招在哪学的，够损，哦不对，是够毒的啊！

　　众人闻言皆笑，随后史向明等人纷纷领命，心中对安倍山的谋略又多了几分敬佩。

　　待众人离去，安倍山独自盯着沙盘，手指轻轻摩挲着大唐疆域，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锋芒。

　　而此时的凤翔城头，郭子仪望着叛军撤退后空荡荡的原野，眉头紧锁。

　　他转身对亲兵下令：“加强戒备，叛军此番撤退太过蹊跷。另外，密切监视城墙四周，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亲兵领命而去，郭子仪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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