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铜钱问路

　　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寒意，也稍稍照亮了庭院废墟的轮廓。唐薇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警惕地环顾四周。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昨夜神秘人离去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有她自己和那片被压平的、作为床铺的枯草。

　　一切仿佛只是个梦，但掌心那枚铜钱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脑海中那1点功德的微弱回响，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沟通成功了。并且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警告：井下的危险。

　　她走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井水依旧幽深平静，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一想到昨晚那个蠕动波浪的警告手势，一股寒意就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决定短期内绝不再轻易从这口井取水。幸好昨晚烧开的水还剩下一些在瓦罐里。

　　洗漱，吃掉最后一点冷掉的烤鱼，唐薇开始思考下一步。

　　种菜人显然拥有智慧，并且似乎对她没有恶意，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关照。但他沟通困难，身份成谜，且极度警惕。

　　如何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如何离开这个废墟的信息？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铜钱上。

　　这枚铜钱是他第一次给予的“回礼”，是在她抛出那个关于宫廷的“预言”之后。它是否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是一种……“货币”或“钥匙”，用于交换特定等级的信息？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风险很大。如果这铜钱有特殊意义，她此举可能触怒对方。

　　但困在这里缓慢积累微薄的功德，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还清负债，还要时刻担心系统的“抹杀”和井下的未知威胁，同样不是办法。

　　必须冒险一试。

　　整个白天，她都在为这次“交易”做准备。她将庭院里能收集到的相对干燥的柴火都聚拢起来。她仔细打理了那几畦菜地，拔除杂草，甚至用破瓦罐从远处一条发现的小溪流里取水浇灌——尽可能避开那口井。

　　她需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和“无害”，甚至是一点点“回馈”，以期增加谈判的筹码。

　　夜幕再次降临。

　　唐薇深吸一口气，点燃了比往常更大一些的篝火。火光跳跃，将她苍白的脸映得明暗不定。

　　她将那块作为“桌子”的平整石板清理干净，然后，将怀中那枚擦拭过的铜钱，郑重地、轻轻地放在了石板的正中央。

　　完成这一切后，她退后几步，坐在火堆旁，心脏如同擂鼓，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嚓……哒……嚓……哒……”

　　脚步声准时响起。

　　当那个高大臃肿的身影出现在火光边缘时，他/她似乎立刻就注意到了石板中央那枚异常显眼的铜钱。

　　他/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兜帽微抬，那片深沉的阴影似乎“凝视”了铜钱几秒钟。

　　然后，他/她像往常一样，先将一个新的叶片包裹（里面是几种不同的烤根茎和洗净的野果）放在靠近唐薇的地上。

　　但这一次，放下食物后，他/她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退到安全距离外，而是缓缓地、向前迈了一小步，靠近了那块石板。

　　唐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她伸出那只包裹着布料、异常粗大的手，悬在铜钱上方，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在感知。

　　终于，他/她的手指落下，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拈起了那枚铜钱。

　　铜钱在他/她粗大的指间显得如此渺小。他/她将铜钱凑到兜帽前，仿佛在仔细端详上面那诡异的鸟雀刻痕。

　　整个过程中，他/她周身那种沉重的、迟滞的气息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完全的漠然，而是多了一丝……凝重？甚至是淡淡的……追忆？

　　唐薇屏息等待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他/她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抬起头——尽管看不到目光，但唐薇能感觉到他/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她抬起另一只手，先指了指唐薇，然后指向废墟之外、遥远天际的方向，最后做了一个清晰的手势——手掌摊开，向前挥动。

　　意思是：“你，想离开？”

　　唐薇用力点头，眼神急切：“是！我想离开这里。请问，有路吗？或者……方法？”

　　她怕他听不懂，又用手比划着走路、翻山、寻找的动作。

　　他/她沉默着，似乎在权衡。

　　然后，他/她做出了回应。

　　他/她先是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画了一个圈，最后重重一顿。

　　意思是：“我，不能离开。必须留在这里。”

　　接着，他/她话锋（手势）一转，指向了那口井！但这一次，指的不是井口，而是井壁的下方深处。

　　然后，他/她双手做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手势——先是模仿之前那波浪蠕动，然后双手猛地向两边撕开，仿佛在撕裂某种屏障，最后手指快速交错，形成一个类似“网”或“通道”的图案。

　　做完这一切，他/她将握着铜钱的那只手摊开，向唐薇展示了一下铜钱，随后紧紧握住，收回怀中。最后，指向井，又指向唐薇，做了一个“下去”的动作。

　　唐薇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的意思是：离开的“路”或“方法”，可能在那口危险的井的下方？需要用到这枚铜钱？或者这铜钱是“钥匙”的一部分？

　　而他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被束缚在这里，无法离开？

　　这太疯狂了！井下有让他都感到威胁的东西，他却告诉她路在下面？

　　“下面……很危险？”唐薇声音发颤，忍不住又比划了那个波浪蠕动的手势，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臃肿的身影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承认了危险。

　　但随即，他/她再次指向被收起的铜钱，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或者说是心脏的位置），再次指向井。

　　意思是：“但有这个（铜钱）……或许……可以……（保护？指引？）”

　　信息量巨大，且矛盾重重。

　　井下有路，但极度危险。铜钱可能关键。他无法离开。

　　唐薇陷入巨大的挣扎和恐惧之中。相信他，去探索那口诡异的井？还是放弃，继续留在这里过一种相对“安全”但却没有尽头的流放生活？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

　　【…滋……接收到……高价值信息……世界规则碎片……脱离路径可能性……确认……】

　　【关联物品……铜钱……能量印记吻合……】

　　【功德计算…… 15……】

　　【警告：目标区域（井）能量波动异常……危险等级：高……强烈不建议当前状态前往……】

　　系统的杂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给出了明确的警告和评估！

　　15点功德！证明这条信息价值极高！

　　但同时，危险等级也是“高”！

　　唐薇脸色苍白，看着眼前沉默的种菜人，又看向那口沉默的井，心中乱成一团。

　　种菜人似乎完成了此次“交易”，他/她不再停留，对着唐薇微微颔首（也许是错觉），便拖着那沉重的步伐，一如既往往回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留下唐薇，对着篝火，对着那口井，对着脑海中高额功德和高危警告的矛盾信息，久久无法平静。

　　铜钱没了，换来了一个希望与恐惧交织的答案。

　　去，还是不去？

　　这成了一个比生存本身更艰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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