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双生湮灭·命格归尘

　　叶焚歌一脚踏碎地砖的瞬间，脚下那片燃烧的皇宫没塌，反倒是她的身体先裂了。

　　不是皮肉裂开，是整个人像被风吹久了的旧画，边缘开始剥落，灰白的碎屑从指尖飘起，往四面八方散去。她想抬手，却发现手臂已经半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光点，像是被抽干了血，只剩命格残渣在游荡。

　　她没死，但也不算活。

　　识海炸了，梦境和现实的墙塌了，火从梦里漫出来，烧着现实的风，也烧着她的魂。她听见自己在喘，可那声音不像从喉咙里出来的，倒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人拿铜铃摇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撞了过来。

　　不是雷，不是火，是血。

　　楚红袖的血剑炸了，碎成千万点光，和萧寒身上那些战甲碎片一起，猛地炸开。两股光撞在一起，没四散，反而绕着叶焚歌卷成一个茧，像有人拿金线把她裹成了蚕。

　　她被兜住了。

　　乱流撞在光茧上，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像是铁皮被生生掰弯。她的身体不再飘散，可意识还在往下坠，像是被人拎着脚倒挂在井口，头朝下往黑水里沉。

　　光茧里忽然响了个声音。

　　“喂，变量。”

　　是楚红袖。

　　叶焚歌勉强转头，看见她靠在光壁上，左臂的龙纹已经没了，皮肤苍白得像纸。她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笑撑得有点费劲。

　　“下辈子……”她声音轻得像耳语，“不做容器了。”

　　说完，她抬了下手，像是想拍拍叶焚歌的脸，可手没抬到一半，整个人就开始碎。

　　不是流血，不是倒下，就是碎。像一捧沙被人撒了出去，风一吹，连影子都没留下。

　　叶焚歌张了张嘴，没喊出声。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别走”，比如“我还没骂你”，可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光茧抖了一下。

　　另一道声音响起，沙哑得像是磨刀。

　　“这一世……”

　　萧寒站在她另一侧，左眼的金瞳只剩一道微光，像快没电的灯。他一只手按在光茧内壁，指尖凝出一层薄冰，可那冰刚结成就裂了。

　　他盯着叶焚歌，眼神有点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事。

　　“……我不再是你的劫。”

　　叶焚歌想摇头，想说“你从来就不是”，可她动不了。

　　萧寒却忽然笑了下，很轻，像是自嘲。

　　他转过头，看向楚红袖消失的地方，点了下头。

　　“也不做执剑者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结冰。

　　不是从外往里冻，是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冰顺着血管爬，封住五脏，爬上喉咙，最后把整张脸都冻住。他站在那儿，像一尊逐渐成型的冰雕，可那冰透明得能看见里面还在跳的心脏。

　　然后，风一吹，冰碎了。

　　没声音，没残影，就像他从来没站过那儿。

　　叶焚歌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她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掉进了梦里的皇宫。

　　准确说，是皇宫的废墟。

　　火还在烧，可烧得没以前旺了，像是油快干的灯，噼啪两下，冒股黑烟。大殿塌了一半，梁柱歪着，屋顶漏了个大洞，能看见外面混沌的天。

　　她站在藏经阁前，脚下一地碎纸。

　　那些她以前拼命想看的秘典，现在全被撕了，扔得到处都是。有些还在冒烟，像是刚被火烧过。

　　殿里坐着个人。

　　龙袍，黑发，背对着她。

　　是“梦中自己”。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正低头看着，指尖一动一动，像是在批注什么。

　　叶焚歌火一下就上来了。

　　她冲上去，一脚踹开门，吼得嗓子都破了：“你他妈还不死心？！”

　　那人没回头。

　　“你不是我！”她指着他的背影，“你就是个程序！是南宫烈塞进我脑子的破代码！是老子摔枕头都摔不醒的梦魇！”

　　那人终于动了。

　　他慢慢放下竹简，抬手，把面前堆成山的典籍扫到地上。

　　纸页翻飞，像一群白鸟。

　　然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火从地底窜上来，顺着书堆往上爬，烧得噼啪作响。火舌卷过《命格推演录》，舔过《轮回九策》，把《人皇正统考》烧成灰，连灰都没剩。

　　叶焚歌愣在原地。

　　她本想冲上去撕他，可看着那火，腿动不了。

　　那人终于转过身。

　　龙袍破了，脸上有血，可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他声音低，却清晰，“我不是你。我只是一个……被写好的影子。”

　　叶焚歌咬牙：“那你还在演？还在批你的破奏章？”

　　“我在等。”他说，“等你来撕。”

　　“撕什么？”

　　“撕掉最后一张。”

　　他抬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

　　泛黄，边角卷了，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这届宿主，赢了。”

　　他没烧它，而是轻轻放在火堆边上。

　　火苗蹭了一下纸角，开始烧。

　　字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只剩个黑边。

　　他看着火，说：“系统崩了。剧本没了。你不是容器，也不是变量……你就是你。”

　　叶焚歌站在那儿，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她看着那火，看着那纸烧成灰，飘起来，像雪。

　　她没说话。

　　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胸口。

　　那里空了。

　　剑印没了，心脏上的金线也没了，连疼都感觉不到了。她体内的光，一点一点熄了，像是被人拔了电源。

　　她知道，萧寒和楚红袖的命格本源，已经彻底散了。

　　光茧开始抖。

　　外面的乱流在撞，一下比一下狠，像是有东西在外面拿锤子砸门。光茧的金线一根根断，裂纹从顶部往下爬，像蜘蛛网。

　　她没动。

　　她只是闭上眼，轻声说：“你们走好。”

　　话音落，光茧炸了。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就是无声无息地碎了。

　　像玻璃掉进水里，沉下去，没了。

　　三股命格本源，彻底湮灭。

　　天地静了。

　　风停了，火灭了，连时间都像是卡住了一帧。

　　叶焚歌站在原地，身体还在，可她知道，她已经不是“她”了。

　　不是废妃之女，不是前朝遗孤，不是人皇容器，也不是什么狗屁变量。

　　她就是叶焚歌。

　　一个连剑印都没了的，普通姑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空空如也。

　　她忽然想起梦里那张纸条：“这届宿主废了，但好歹会犟。”

　　她笑了。

　　笑得有点抖，像是冷。

　　她抬头，看向天空。

　　那片混沌的天，开始裂。

　　不是雷劫那种裂，是像旧墙皮剥落，露出后面的东西。一丝光透下来，不是金色，不是红色，就是普通的光，像清晨六点的太阳，不刺眼，照在脸上有点暖。

　　她没动。

　　她就站在那儿，等着那光落下来。

　　光茧的最后一丝金线，在她脚边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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