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南逃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饥荒、瘟疫伴随着战火的脚步在沦陷区蔓延。

　　陈佳乐和顾青兰如同两片在狂风巨浪中飘零的叶子，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彼此扶持，艰难地向着传说中尚未被战火完全吞噬的南方腹地跋涉。

　　她们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面容被风霜与饥饿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干粮早已吃光，只能依靠挖掘草根、剥取树皮，以及陈佳乐偶尔用简陋陷阱捕获的、瘦骨嶙峋的野鼠或蛇类勉强维持生命。

　　顾青兰的身体时好时坏，全凭一股不肯拖累陈佳乐、要与她共同活下去的信念在强撑。

　　这一日，她们挣扎着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岭，希望能找到水源。

　　在山谷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流旁，她们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衣衫同样破旧，形容憔悴，正俯身用破瓦罐小心翼翼地收集着石缝中渗出的浑浊泥水。

　　“师……师父？”顾青兰难以置信地低呼出声，声音干涩沙哑。

　　那人猛地抬头，正是太学府的博士刘默！

　　他比记忆中苍老了十岁不止，鬓角斑白，眼神却依旧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只是此刻这沉静中饱含着沧桑与悲悯。

　　“青兰？陈佳乐？”

　　刘默看到她们，亦是震惊万分，随即眼中涌起复杂的情感，有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看到她们如此境遇的心痛。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成这副模样？”

　　乱世重逢，恍如隔世。

　　三人在这荒凉的山谷中短暂歇息，分享着各自九死一生的经历。

　　刘默在京城巨变、太学府解散后，便随着流民南逃，一路目睹了太多人间惨剧，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不知前路在何方。

　　“朝廷……怕是撑不住了。”

　　刘默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

　　“苍狼骑兵势如破竹，各地守军或降或逃……这江南，恐怕也非净土了。”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连最后一点希望似乎都在破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嚣张的呼喝声！

　　是苍狼部族的斥候骑兵！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条山谷，正纵马驰来，准备搜寻可能的藏匿者和物资！

　　“快躲起来！”

　　刘默脸色大变，急忙拉着她们想往旁边的乱石堆后藏匿。

　　但已经晚了。

　　几名骑着矮壮战马、身着皮甲、面容凶悍的苍狼骑兵发现了他们，眼中露出狩猎般的兴奋光芒，呼喝着围了上来，手中的弯刀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寒芒。

　　他们看着顾青兰和陈佳乐，虽然她们此刻狼狈，但底子仍在，眼中流露出淫邪的光芒。

　　“哈哈！还有两个细皮嫩肉的女人！带走！”

　　绝境！

　　真正的绝境！

　　面对这些职业的、凶残的骑兵，她们手中的木棍和竹矛如同玩具。

　　刘默试图上前理论，却被一名骑兵用刀背狠狠抽倒在地，口吐鲜血。

　　顾青兰紧紧抓住陈佳乐的手臂，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决绝，低声道。

　　“佳乐，若不能同生，便共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于陈佳乐脑海深处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终结意味：

　　【叮——检测到宿主与关键人物顾青兰面临即死危机。触发终极抉择任务：『牺牲与回归』。】

　　【任务描述：宿主需挺身而出，引开或阻挡追兵，确保顾青兰存活。】

　　【任务奖励：能量碎片 x 2。集齐12枚能量碎片，宿主灵魂将即刻回归现代时间线。系统将同步启动‘合理消亡’程序，于此时间线制造宿主死亡假象。】

　　【任务失败：双人死亡，灵魂能量逸散，任务彻底终结。】

　　【提示：此任务为强制性最终阶段任务，接受即视为同意回归条款。】

　　两个碎片！

　　回归！

　　陈佳乐的心脏猛地收缩，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终于……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回到有顾清岚的现代？

　　可是……她看着身边紧紧依偎着她、视她为生命全部的顾青兰，看着这个在她努力下终于走出阴影、对她敞开心扉、与她约定同生共死的女子……剧烈的撕扯感几乎要将她分裂。

　　一边是梦寐以求的归途与完整的清岚，一边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深爱着她的青兰，以及那沉甸甸的、刚刚许下的“一起”的诺言。

　　没有时间犹豫了。

　　骑兵已经不耐烦，开始下马，狞笑着逼近。

　　陈佳乐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剧烈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近乎死寂的决然。

　　她在脑海中飞速对系统下达指令：“接受任务！给我……能让她短暂昏迷，且对身体无害的药物。”

　　【指令确认。‘无忧散’已发放至宿主袖袋。效果：服用后即刻陷入深度昏迷约六个时辰，无副作用。】

　　陈佳乐不动声色地摸向袖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小纸包。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人生最艰难，也是最坚定的决定。

　　她转过头，对着顾青兰，露出一个极其温柔、却带着诀别意味的笑容，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青兰，别怕，看着我。”

　　顾青兰泪眼朦胧地望向她，不明所以。

　　陈佳乐迅速掏出水囊，背对着逼近的骑兵，用身体挡住动作，将那小纸包里的无色粉末尽数倒入水囊，轻轻摇晃了一下。

　　然后，她将水囊递到顾青兰唇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喝口水，定定神。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

　　顾青兰对她全然信任，虽然疑惑，还是依言喝下了那几口水。

　　几乎是在水咽下的瞬间，顾青兰的眼神便开始涣散，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陈佳乐一把抱住她，将她轻轻放在刘默身边，快速而低声地对一脸惊愕的刘默说道。

　　“刘师父！青兰就拜托您了！带她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照顾好她！”

　　“佳乐，你……”刘默似乎明白了什么，老泪纵横，想要阻止。

　　“快走！”陈佳乐厉声喝道，猛地将顾青兰推向刘默，自己则毅然转身，捡起地上的竹矛，面向那些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弄得一愣的苍狼骑兵。

　　她将体内所有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镜花水影’技能之中，同时用尽力气，向着山谷的另一个方向狂奔，并发出尖锐的呼哨声，成功吸引了所有骑兵的注意力！

　　“追！别让那个女的跑了！”

　　骑兵们果然被激怒，纷纷上马，呼喝着向陈佳乐追去。

　　没有人再去理会昏迷的顾青兰和倒在地上的刘默。

　　刘默看着陈佳乐决绝而去的背影，又看看怀中昏迷不醒、眉头紧蹙仿佛在承受巨大痛苦的顾青兰，老泪纵横，他知道这是陈佳乐用命换来的生机。

　　他不敢耽搁，用尽全身力气，背起顾青兰，踉跄着钻入了另一侧更加茂密、难以通行的荆棘丛中，向着与陈佳乐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离。

　　身后，马蹄声、呼喝声、以及某种重物落水的声音隐约传来，最终渐渐远去，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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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佳乐拼命地跑，将追兵引向山谷深处一处陡峭的悬崖边。

　　她的精神力早已透支，‘镜花水影’的幻影早已消散。

　　身后是步步紧逼的、狞笑的骑兵，身前是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那些追兵，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完成任务后的平静，以及一丝对远方那人最后的、无声的牵挂。

　　“清岚……再见。”她在心中默念。

　　一名骑兵不耐烦地策马上前，挥刀便砍——

　　就在刀锋及体的瞬间，陈佳乐向后一跃，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坠入了那茫茫的云雾深渊之中。

　　【叮——终极抉择任务完成。能量碎片 x 2 已发放。】

　　【当前能量碎片总数：12\/12。能量收集完毕，符合回归条件。】

　　【启动灵魂抽离程序……启动‘合理消亡’程序……】

　　【程序执行中……】

　　下坠的过程中，陈佳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这具身体里剥离，过往的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顾青兰（顾清岚）带着全然爱意与信任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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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在山谷另一侧隐蔽山洞中，顾青兰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佳乐！”她猛地坐起，心脏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环顾四周，只有满脸悲戚的刘默。

　　“佳乐呢？！”她抓住刘默的手臂，声音颤抖，带着不祥的预感。

　　刘默老泪纵横，哽咽着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不……不可能……你骗我！她说好要一起的！她说好不会丢下我的！”

　　顾青兰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要冲出山洞去找陈佳乐，却被刘默死死拦住。

　　“青兰！冷静点！陈姑娘她……她是为了救我们！她跳下悬崖……已经……已经……”

　　刘默泣不成声。

　　顾青兰的动作猛然僵住，她怔怔地看着洞口外灰暗的天空，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决绝坠落的背影。

　　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痛瞬间击垮了她，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鸣，眼前一黑，再次晕厥过去，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陈佳乐遗落的一角破碎衣襟。

　　而在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云雾缭绕之处，只留下几片被荆棘勾破的布条，和一段关于一位名为陈佳乐的“明慧郡主”，在乱世之中，为救挚友与师长，不惜以身诱敌、最终香消玉殒的悲壮传说。

　　无人知晓，她的灵魂，已在系统的包裹下，跨越了时空的壁垒，带着集齐的十二枚能量碎片，奔赴另一场早已注定的重逢。

　　此间故事，看似落幕。

　　唯余失去挚爱的顾青兰，将如何带着这份刻骨铭心的爱与痛，在这破碎的山河中，继续她的人生……那将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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