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点儿的江湖

　　楚禄打量着手中拿着在老人丢出去的琉璃块最大如少女拳头的琉璃块，说道：“这是啥？鲁师傅不是我说你，大过年的，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不如给点儿银两来的痛快，就算要给，一块儿两块儿，有什么用，来个一百八十块的。”

　　鲁师傅嗤笑一声，说道：“别把你的无知表现得这么正大光明好不好，你这是在小镇，以后还出了小镇要是再说这种话，非得被人看上个几百刀的。还一百八十块，你当这是下蛋啊，再说了 ，这么多小辈里，你的最多，你媳妇儿早就收了五六十块品相没那么好，但依旧价值不菲的琉璃块儿在身上，以后跟她入了洞房，成了你婆娘，不还是你的。”

　　听到这话，紫衣女子瞬间脸颊绯红，低着脑袋不知所措。

　　楚禄看着旁边的上官姑娘，竟是同样有些不好意思，骂道：“鲁老头，差不多得了，你是老不羞，人家姑娘家家的还在这儿呢！”

　　老人哈哈大笑，赶忙摆摆手，说道：“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随即坐下来，独自饮酒，只不过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至于妇人和憨厚汉子听到老人的这些话，越发觉得这个紫衣姑娘是真好，自家侄子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好的姑娘，都感觉自己侄子配不上了。

　　看看这个姓上官的姑娘，唇红齿白，小家碧玉，越看越喜欢。

　　再看看自家侄子楚禄的模样，歪瓜裂枣，吊儿郎当的。

　　楚禄有没有媳妇不重要，这么好的姑娘可要好好的。

　　楚禄还想说什么，妇人先是骂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屁话，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随即直接将楚禄挪开，自己搬着凳子往上官暮皇身边靠近。

　　楚禄一脸懵逼，竟是有些委屈，随即转头对着以往都在同一阵营的叔叔，说道：“老叔，你看看，我这么一个病号儿，在这儿，结果姨妈这么对我。”

　　憨厚汉子微微抬眉，随即挠了挠下巴，也不说话，只是同样搬着凳子，往自己媳妇儿那边靠了靠，好家伙，直接把楚禄当空气了。

　　楚禄欲哭无泪，只能自顾自推着轮椅，先是跑向靠近自己的崔甲那边诉苦。

　　崔甲乐见其成，难得看见楚小子吃瘪，大有云卷云舒的豪气，根本不管楚禄的叫苦不迭。

　　没办法，楚禄只能推着轮椅到苏阙身边，先是给了自己师傅一个白眼，随即对着苏阙大倒苦水。

　　苏阙坐在旁边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赔笑一二。

　　崔甲看着这种局面，嘴角微微翘起，都不知道有多久，自己没有看过这种热闹的场面了。

　　江湖上有那些讲规矩的老江湖，就像鲁师傅，就算有本事，但做什么事儿，都是跟着规矩，就像楚禄被欺负，当师傅当然要去报仇，但老辈总不能欺负小辈，所以老的对付老的，人之常理。

　　还有那些中年人，就像自己，还有楚禄的姨妈叔叔，四五十岁的年纪，也算是活了有一把年纪的人了，有本事的，闯出了名堂的，就像自己。至于没有闯出名堂，但有一个温馨家庭的，就像楚家这对夫妻。

　　最后就是这些年轻人，有楚禄这种跳脱的，脸皮厚的，苏阙这种憨厚但心眼儿也不少的，明白是非对错的，有柴怀瑾这种风华绝代的，有慕容叶淑这种小心翼翼，但依旧感性可爱的，还有上官暮皇这种的，温文尔雅，脸皮薄的。

　　这个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前这个餐桌上的所有人，不就是个小点的江湖吗。

　　有了这么一群人，这个江湖，才好玩儿，才快意。

　　席间的喧闹如潮水般退去，崔甲独自陷在一种微妙的寂静里，只是静静看着，没再说话。

　　未过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门敞开，门外立着三人。当先者是私塾的曾先生，一袭青衫，长髯垂胸，身旁跟着背负竹箱、手持行山杖的王灵玉。最后一位，则是那位身着墨色旗袍、身段婀娜的赌坊老板娘，一手握着黄铜烟斗，另一只手提着个朱红食盒。

　　见到这三人，苏阙立刻起身，楚禄也收敛了嬉笑之色。连崔甲与柴怀瑾也面露诧异，随之站起。

　　曾先生并未跨过门槛，于门外站定，郑重一揖：“曾骥霞，特来给各位拜个晚年。”

　　一旁的王灵玉紧随师父，同样躬身作揖，姿态恭敬。

　　楚家夫妻赶忙离席还礼：“曾先生礼重了！您能来，寒舍已是蓬荜生辉，快请进来用些饭菜。”

　　曾先生温和一笑，摆了摆手：“心意领了，我们即刻便要启程。此番前来，一是拜年，二是小徒灵玉，有些话需当面与楚禄、苏阙二位小友言说。”

　　“应当的。”妇人立刻应道，“楚禄，快去。苏阙，麻烦你推他过去。”

　　两个少年点头称是，苏阙推着楚禄的轮椅，随那师徒二人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崔甲与柴怀瑾已不约而同地来到门口，站在那旗袍妇人面前。崔甲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诧，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妇人慵懒地吸了口烟，将食盒塞进他手里，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你管得着么？倒是你，赌坊的账可还没清呢，打算何时还呀？”

　　不等崔甲回话，她便极其自然地伸手挽住柴怀瑾的胳膊，宛如熟稔的自家姐姐，将他带进了院子。柴怀瑾虽有些意外，却也并未抗拒。

　　崔甲提着食盒愣在原地，望着那婀娜背影，神情竟有些恍惚。不料妇人蓦然回首，精准地朝他抛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随即嘴角一撇，化作一个极其嫌弃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烟，便施施然坐在了柴怀瑾身旁的空位上。

　　这一眼，仿佛带着钩子，又带着刺。崔甲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提着食盒，乖乖地坐回原位，将其中精致的点心一盘盘摆上桌。

　　门口，苏阙推着楚禄跟着师徒二人走到门口，王灵玉转过身，先是跟恭敬地躬身作揖，随即说道：“楚禄，苏阙，我是来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的，王家对你们实在亏欠处极多，但我做不了什么，也不能麻烦我的先生，也不应该把我的先生卷进来，所以自始至终，我什么都没有做，直到现在才出现，我很抱歉。”

　　随即少年再次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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