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智齿

　　鼓足气力刺出的笔尖来势汹汹，虽然不如之前当初在王家遭受的攻击恐怖，但仍然不能小觑。本该手忙脚乱的苏阙并未停步，腰杆一拧，上半身侧过，笔尖正好在少年眼前一闪而逝，苏阙额前发丝被那股迅猛气浪，裹挟随之一荡。

　　吴靖双眉微蹙，握笔手指灵活，将正手握住的毛笔直接转成了反手握住，刚刚扫出的毛笔，再次调转矛头，回来了。

　　苏阙心头一紧，但面色依旧古井不波，上半身猛地下压，整个上半身完全与地面平行，笔尖再次从苏阙后脑勺掠过。

　　两人距离只在一步之内，苏阙身形低压如猿猴，右脚前踏一步，右手紧握成拳，自上而下，一击上勾拳，朝着吴靖的下巴挥过去，吴靖没有任何犹豫，另一只手，挡在自己胸前，直接架住苏阙的上勾拳。

　　于此同时握笔右手，再次将手中毛笔由反手变正手，抽手蓄力，直接朝着苏阙的眉心刺去，苏阙赶紧偏头躲开，但额头依旧被划出了一道血槽，顿时头颅鲜血淋漓。

　　苏阙根本没有管额头上的伤口，整个人猛地身形暴起，右手钳制住吴靖握笔之手，轻喝一声，另一只之前被吴靖按住的左手，陡然爆发出惊人气力，吴靖根本拦不住，被一拳头打在下巴，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苏阙刚想要乘胜追击，但半空中的吴靖，只是将手中毛笔，咬在嘴中，随即口中血液，裹住笔尖，伸手凌空扫了几笔，轻喝一声：“滚！”

　　顿时刚刚身形前掠暴起的苏阙，便直接被一股无形劲力撞飞出去，去势之快，令人咋舌，苏阙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即使再怎么挣扎，都被劲力裹挟，直直撞在身后的巨石上，尘土飞扬，苏阙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掉。

　　吴靖整个人扑通坠落，卷起沙尘，没有任何痛苦的呻吟，只是双臂支撑爬起身，吐掉口中血水，舌头在里面鼓捣了一下，摊开手心，又吐了一口，一颗智齿直接被吐了出来。

　　吴靖嗔怒道：“苏阙，你大爷的，你赔我刚长出来的牙。”

　　吴靖很苦恼，此时此刻的扫把星少年，哪里还有废石巷几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样子？

　　吴靖将智齿小心翼翼保存起来，低头看了看手中血迹浸染的毛笔，再次塞进嘴里，沾满口中血液，在手心写了几个字，这种事关生死的紧要关头，得多写几个保险。

　　吴靖只是讨厌苏阙，但并不小看他。

　　因为自己奶奶告诉过自己一个道理，你要是看见了你觉得不爽的人落魄的时候，一定要卯足了劲儿的揍他，而且要揍死他，免得给自己以后留下祸患。

　　要是按自己那个便宜师傅说的，那就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不听老人言，总是要吃亏的。

　　吴靖今年十二岁，长这么大，虽然性子怪，但是其实从来没有跟哪个同龄人打过架，因为长这么大，吴靖都没有一个朋友，就像是小镇习惯了形单影只，趴在屋脊上的野猫。

　　他除了待在家里等着自己奶奶做红烧肉给他吃之外，就是自顾自在小镇闲逛，但小镇方圆不过百里，走不了几天就玩烂了，奶奶曾经让自己去过私塾学写字，吴靖其实不是不喜欢读书，而是不喜欢一个人呆呆地盘腿坐在那边，嘴里说着什么之乎者也，腰背挺得笔直，在那边学着写字。跟个傻帽一样，呆愣愣的像个呆头鹅。

　　至于朋友，吴靖也没有，之前在学塾的时候，倒是可以交一两个，但是吴靖不喜欢他们，一群手下败将，木头疙瘩而已。

　　不是吴靖自负，也不是厚脸皮，他吴靖本该生来就是璀璨星辰，锋芒毕露，这座小镇，看到了他吴靖，就该是锥处囊中，连遮掩都不必。

　　以前是，现在有了便宜师傅，更是。

　　苏阙同样站起身，浑身浴血，受伤不轻，少年抬手抹掉额头流到眼睛边上的血液，没有说话。

　　吴靖抹掉嘴角血迹，轻声道：“五境武夫，确实有点难搞，要多花点儿时间。”

　　随后掐诀说道：“撼！”随后将毛笔咬在嘴中。

　　双方同时向着彼此凶悍冲去。

　　第二次拉近距离，栖身对战。

　　一臂之距，即是一拳之距。

　　苏阙是个不太算明显的左撇子，而吴靖是一个很明显的双利手，双方拳头，直接硬碰硬撞在一起。

　　在拳头相撞的瞬间，几乎同时，两个少年就分别向对方一腿踹过去。

　　于是吴靖和苏阙两人，同时倒飞出去，狠狠摔在泥地上。

　　两人有隔二十余步，吴靖拍全身，单膝跪地，大口喘气，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右拳，四指表面算不上血肉模糊，但也已经是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苏阙同样如此，之前在王家打了一架手上就受了伤，也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这么对拳冲撞，更是直接血肉模糊，少年体魄再怎么坚韧，也不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所以刚刚双方出拳，苏阙更加吃亏，只不过吃的苦头多了，这些伤势，苏阙并不在意。

　　吴靖扯了扯嘴角，眼神炽热，甩了甩手，对苏阙大笑道：“扫把星！敢不敢再来！”

　　苏阙深呼吸一口气，将汹涌到嗓子口的温热咽下去，吴靖不乘胜追击，自己也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分出心神，判断现在自己的肉身疼痛，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是习惯。

　　苏阙从小家中困苦，有的时候甚至连一日一餐都难以办到，家徒四壁，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所以就格外斤斤计较，吴靖他可以出门的时候怀里揣着几块碎银子，丢一两个铜板无伤大雅，但是自己就只有五个铜板，出去一趟还丢了一两个，那这日子是怎么过都过不下去的，所以苏阙有习惯，出门带了五个铜板，不但要小心翼翼揣着，时不时摸一下，还要细心观察地面，看会不会运气好，捡到一两个。

　　如果有，那就足够少年，开心很久了。

　　所以苏阙在小镇这么多年，给小镇人士的眼中，都是与隐忍，拘谨，几棍子打不出个屁这些词句沾边，至于豪气干云这个词跟苏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所以，少年人出生的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说跟柴怀瑾那样的锋芒毕露，就算是展露些许头角，都是绝对不会有的事情。

　　苏阙没有转头，只是对着身后两位与壮汉交战刚有喘息的两位女子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两边战场，一边打生打死，浑身浴血，另一边倒是风轻云淡，很是潇洒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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