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老子烧的不是香，是账本

　　“啊——！” 柳婉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跪在地，镜界破碎的反噬让她脸色惨白如纸。

　　泪水混合着汗水滚滚滑落，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林渊：“我……我不是要害你……我是怕……怕你变成那唯一的光，然后……烧死我们所有人……”

　　就在她意识涣散，即将昏厥的前一刻。

　　一道快到极致的银色光芒，自她身后虚空中一闪而过。

　　角落的阴影里，影鳞二十一号的身影缓缓隐去，他收回了刚刚探出的手，口中用神念低声传出一道冰冷的密令： “目标意志远超预估，镜界已破，启动‘换鼎计划’。”

　　林渊静静地看着昏死在地的柳婉儿，那张他曾誓言要守护一生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背叛与恐惧。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拂去那片竹叶时的触感。

　　他没有愤怒，没有咆哮，眼中甚至看不到一丝杀意。

　　那双倒映着神国星河的眸子里，是一种超越了爱恨的、近乎绝对的冷静。

　　他信的不是碑，是人心。

　　可如今，那座由无数人心铸就的、名为“信任”的宏伟丰碑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而这道裂痕的背后，是更深，更冷的寒意。

　　他缓缓收回目光，那目光冰冷，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抹谁也无法看懂的幽光。

　　祠堂密室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载玄冰。

　　随着林渊那句“镜界，剥离！”，一股超越了法力范畴、直抵规则本源的意志伟力，如无形的天罗地网，骤然笼罩在瘫跪于地的柳婉儿身上。

　　她神魂深处，那三百六十道与凡修同盟核心成员命碑相连的璀璨光丝，被这股力量野蛮地揪出！

　　这些光丝曾是她引以为傲的底牌，是她构筑完美幻境、意图“规劝”林渊的基石，此刻却成了刺入她神魂的剧毒荆棘。

　　“不——！” 柳婉儿的惨叫凄厉而短促。

　　那些光丝在半空中被强行揉捏成一团，燃起漆黑而无声的火焰，每一缕火苗的跳动，都代表着一道命碑链接的永久性断裂。

　　她的神魂，仿佛被人生生撕下了一大块，那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痛，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意识沉入无边黑暗，昏死过去。

　　林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镜界剥离”，不仅仅是破除了幻术，更是顺藤摸瓜，将对方用来构筑幻境的“镜界法则”强行夺取、解析、然后摧毁。

　　这是他晋升大乘中期，神国初成后，推演台赋予他的全新权能——对一切基于“映射”、“模拟”、“幻象”类法则的绝对支配。

　　他没有杀柳婉儿。

　　杀戮，太简单，也太仁慈。 他要让她活着，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所恐惧的、所背叛的一切，最终会走向何方。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被一股柔和但急切的力量推开。 “盟主！”

　　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璃一身银甲，英姿飒爽地出现在门口。

　　她手持一枚散发着空间波动的罗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

　　“我监测到此地碑纹共鸣出现剧烈异常，三百六十座核心命碑的链接被强行切断！盟主，您没事吧？”

　　她快步走近，目光扫过昏死在地的柳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但随即便化为痛心疾首的愤慨：“是她？她竟敢……！”

　　苏璃的表现无懈可击，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完美符合一个忠心耿耿、雷厉风行的副手形象。

　　她来到林渊身侧，似乎是想搀扶他，同时掌心凝聚起一股精纯的治愈灵光，关切道：“盟主，您刚破除如此规模的镜界，神魂必有损耗，我来为您……”

　　林渊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他抬起眼，那双映照着神国星河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注视着苏璃。

　　“苏璃。”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来得，很及时。”

　　苏璃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但立刻恢复如常，正色道：“守护盟主安危，是我的职责。”

　　“职责？”林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么，此刻你的职责，又是什么？” 话音未落，苏璃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

　　在她眉心深处，一枚无比复杂、由亿万道金色丝线构成的“律令”符文，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

　　“律令种·秩序剥夺！”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仿佛自九天之上的神庭降下裁决，通过苏璃的身体，悍然发动！

　　这不是法力攻击，也不是神魂冲击。

　　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打击——法则层面的篡夺！

　　一道道金色的秩序锁链凭空浮现，它们无视了林渊大乘期的护体法力，无视了神国的领域壁障，竟是直奔他身后水晶棺内的母亲林白芷而去！

　　敌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重创林渊，而是要夺走他最大的软肋，他唯一的执念——他母亲的生命本源！

　　用他最亲近、最信任之人的手，斩断他最后的牵挂！

　　“你——！” 饶是林渊心境已然冷峻如铁，在这一刻，眼中也迸发出了滔天的怒火。

　　那金色的秩序锁链，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同化，烙印上“剥夺”的规则。

　　他若强行阻拦，其力量反会被这律令同化，加速对母亲生机的抽取！ 这是阳谋，是绝杀！

　　角落的阴影中，影鳞二十一号的身影若隐若现，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柳婉儿的镜界，只是前菜，是麻痹林渊心神的烟幕。

　　苏璃这颗潜伏最深的棋子，发动的这必杀一击，才是真正的“换鼎计划”——换掉林渊守护的旧鼎（母亲），让他彻底疯狂，从而在新旧天道交锋中露出破绽！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在下一息便彻底凝固。

　　面对这绝杀之局，林渊没有选择硬抗，更没有丝毫慌乱。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识海深处，那座与神国融为一体的青铜古碑，碑身上的无数纹路，在这一刻，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那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天漏之躯，也不再是单纯的神国之力。

　　它仿佛一面绝对光滑、绝对完美的镜子。

　　——白银·天漏之躯·神国·镜界反噬！

　　嗡——！

　　那一道道金色的“秩序剥夺”锁链，在即将触碰到水晶棺的一刹那，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横亘于万古之前的叹息之墙。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能量的对冲。

　　所有的秩序锁链，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一分一毫都不差地，沿着它们来时的轨迹，以更快的速度，反射了回去！

　　反噬！ 完美的反噬！

　　“不……可能……” 苏璃脸上的挣扎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金色的秩序锁令，带着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增幅了数倍的“剥夺”神则，悉数轰入了自己的眉心！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密室，苏璃体内的“律令种”在这股恐怖的反噬之力下，瞬间失控暴走。

　　她的身体被金光洞穿，仙躯寸寸崩裂，神魂被自己发出的“秩序”疯狂剥夺，一身修为如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仅仅一息之间，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推演界副统帅，就变成了一具生机断绝、只剩下躯壳的“空洞”之物，重重地摔倒在地。

　　整个密室，死一般寂静。

　　林渊缓缓睁开眼，眸中的滔天怒火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比深渊更沉，比寒冰更冷的死寂。

　　他看着昏死在地的柳婉儿，又看了看已成空壳的苏璃。

　　一个，是他曾视若亲妹，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一个，是他最倚重，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她们，一个用“爱”与“恐惧”编织囚笼，一个用“忠诚”与“职责”递上毒刃。

　　他想起了北冥城主陆长风那忧心忡忡的眼神，想起了同盟内部那些若有若无的猜忌原来，敌人早已不在远方。

　　原来，最致命的刀，永远都藏在最近的鞘里。

　　林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拂去柳婉儿肩头竹叶的触感。

　　他没有为进化出“镜界反噬”而感到欣喜，也没有为粉碎一场惊天阴谋而感到庆幸。

　　一种彻骨的悲凉与明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心神。

　　他信的不是碑，是人心。

　　他以为自己铸就了一座名为“凡修同盟”的丰碑，可到头来，构成这座丰碑的基石，却亲手要将他活埋。

　　“……呵。” 一声极轻的、满含自嘲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

　　信你的人，最该死。

　　死的，不是那个人。

　　而是那个天真地选择去“相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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