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们还有选择吗？

　　冷。

　　一种穿透骨髓、冻结灵魂的… 绝对的冷。 即使隔着厚重的极地防寒服，那股来自异星冰原的、 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 依旧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 持续不断地… 刺穿着每一寸肌肤。 防寒服内置的加热单元发出微弱的、 断断续续的嗡鸣， 功率显然严重不足， 只能勉强维持着… 不至于立刻冻僵的… 最低生存温度。

　　面罩的透明视窗上，迅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白霜， 需要不断用手套擦拭才能维持模糊的视野。 每一次呼吸，面罩内循环系统都会传来… 带着化学试剂味的、 冰冷而稀薄的空气， 提醒着我们… 滤芯的寿命正在… 倒计时。

　　我半拖半抱着林书研，每一步都深深陷入… 如同钻石粉尘般… 坚硬而冰冷的积雪中， 发出“嘎吱…嘎吱…”的、 在这片死寂世界里… 显得异常刺耳的声响。 他的身体沉重得像一袋浸透水的沙石， 完全依靠着我… 和防寒服本身的一点点支撑力… 艰难地移动。 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肩上， 面罩下的脸庞… 在便携探测仪发出的、 微弱的冷光照耀下… 呈现出一种… 令人心悸的… 青灰色。 探测仪屏幕上，他的生命体征曲线… 如同风中残烛般… 微弱地起伏着， 各项指标… 都在危险值的边缘… 徘徊。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身后，“渡鸦”逃生舱残骸冒出的最后几缕青烟，早已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那个巨大的撞击坑… 也渐渐消失在… 弥漫的冰雾和… 苍白的地平线之后。 我们失去了最后的庇护所。前方…是未知。

　　我抬起沉重的手臂，再次查看那个电量仅剩17%的… 手持环境探测仪。 屏幕上的数据令人绝望：

　　【外部温度：-89°C（持续缓慢下降）】

　　【大气成分：氮78%，氧21%，氩0.93%，未知成分0.07%（放射性尘埃 未知有机孢子浓度…轻微上升趋势）】

　　【环境辐射水平：3.7西弗特/小时（长期暴露致死量）】

　　【地理扫描：前方15公里处…检测到大规模…非自然几何结构…信号微弱…存在强烈能量干扰…】

　　非自然几何结构！15公里！

　　那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所在！也是…可能隐藏着更大危险的地方！

　　15公里…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里，在零下89度的极寒中， 拖着濒死的同伴， 穿着功能不全的防寒服， 呼吸着有毒的空气… 这15公里… 无异于一场… 通往地狱的… 死亡行军。

　　“书研…坚持住…前面…有东西…”我对着通讯器嘶哑地说，声音被面罩和风声扭曲得… 如同鬼魅的低语。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见。但我必须说。这或许…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没有回应。只有他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 呼吸气流… 拂过面罩的内壁。

　　走。

　　深一脚，浅一脚。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无止境的… 苍白、冰冷、死寂。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弥漫的、 阴沉的、 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 微弱天光， 将这片冰原… 映照得… 如同巨大的… 停尸房。

　　探测仪的电量…一格一格地… 往下掉。 16%…15%…14%…

　　滤芯的剩余使用时间…23小时…22小时…21小时…

　　体力的消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迅速掏空着身体。 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 双腿早已麻木，只是凭着本能… 机械地… 向前迈动。

　　偶尔，探测仪会发出… 尖锐的警报！ 显示某个方向的辐射水平… 骤然飙升！ 或者…检测到… 空气中那种“未知有机孢子”的浓度… 出现异常的… 脉冲式增高！ 我不得不立刻改变方向， 绕开那些… 看不见的… 死亡区域。 这让本就艰难的行程…更加… 曲折而漫长。

　　有一次，当我搀扶着书研… 试图越过一道… 被冰雪覆盖的… 狭窄的冰裂缝时… 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 不堪重负的… “咔嚓”声！ 我脚下一滑！ 连同书研一起… 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摔去！

　　“啊！”我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 用尽全身力气… 将书研… 向着裂缝的另一边… 猛地一推！ 同时… 自己的另一只手… 死死地… 抠住了裂缝边缘… 一块尖锐的冰棱！

　　刺骨的冰冷和剧痛… 瞬间从指尖传来！ 防寒手套被割破， 温热的血液… 瞬间涌出， 又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 被冻成了红色的冰晶！ 身体悬挂在万丈深渊之上， 脚下是… 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寒风！

　　书研…被我推到了对面，瘫倒在雪地里， 一动不动。

　　“书研！”我嘶声喊道，手臂因为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指甲几乎要剥落！

　　就在我即将力竭松手的瞬间！

　　探测仪… 从我腰间滑落… 向着深渊坠去！ 在下坠的过程中… 它的屏幕光… 最后一次… 扫过了裂缝的岩壁！

　　光芒一闪而过的瞬间…

　　我似乎…看到了… 岩壁上… 有一些… 不是自然形成的… 规则的… 刻痕？！ 还有… 一些… 暗淡的… 仿佛是什么液体干涸后留下的… 暗红色痕迹？！

　　但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爆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猛地… 将身体向上荡起！ 另一只手… 终于… 够到了裂缝对面的边缘！ 连滚带爬地… 摔到了安全的地面上！

　　瘫倒在书研身边，剧烈地喘息着，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 看着指尖血肉模糊、 已经冻僵的伤口， 和… 丢失的探测仪… 心中一片冰凉。

　　失去了探测仪…我们就像失去了眼睛！在这片充满无形杀机的冰原上…还能走多远？！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但…

　　当我抬起头，望向远方时… 心脏… 却猛地… 漏跳了一拍！

　　因为…不知何时… 那片原本只是… 探测仪屏幕上… 一个模糊信号点的… “非自然几何结构”… 其轮廓… 竟然… 已经… 隐约可见了！

　　就在…地平线的尽头！

　　在弥漫的冰雾和铅灰色天光的映衬下… 一片… 巨大无比的、 轮廓极其怪异、 仿佛由无数个… 扭曲的多面体… 和断裂的尖塔… 胡乱堆砌而成的… 建筑群阴影… 静静地… 矗立在那里！

　　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 暗沉的、 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 黑灰色！ 与周围苍白的冰原…形成了极其强烈的、 令人不安的对比！ 许多建筑的外壁…似乎… 覆盖着一层… 厚厚的冰壳， 但冰壳之下… 隐约能看到… 某种… 规则的、 非自然的… 几何纹路！ 而在那片建筑群的最中央…似乎… 有一个… 特别高大的、 如同瘦长手指般… 指向灰色天空的… 主塔？ 塔顶…隐约… 闪烁着… 一点… 极其微弱的、 仿佛随时会熄灭的… 幽蓝色… 光芒？！

　　幽蓝光芒？！

　　是Ω的同源能量吗？！还是…别的什么？！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废弃的外星前哨站？一个Ω网络的秘密节点？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没有探测仪，我们无法判断那里的辐射和孢子浓度！贸然靠近…可能是自投罗网！

　　但是…

　　我们还有选择吗？

　　回头是死路。停留是死路。只有向前…或许… 还有一丝… 极其渺茫的… 生机！

　　我低头，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林书研，看着他面罩下… 那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侧脸… 心中涌起一股… 混合着巨大悲痛和… 破釜沉舟般决绝的… 力量。

　　我艰难地站起身， 再次… 将他沉重的身体… 搀扶起来。 用已经冻僵麻木的手， 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书研…我们…快到了…”我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 声音嘶哑， 却带着一种… 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后，

　　我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拖着濒死的同伴， 一步一步… 向着地平线尽头… 那片诡异的、 如同巨大墓碑般的… 建筑群阴影… 走去。

　　身后的脚印，迅速被风雪掩埋。

　　前方的路，隐没在冰雾与未知之中。

　　唯一的指引，是那片建筑中央…那点… 摇曳的… 幽蓝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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