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是否告知小凤

　　冰冷的墙壁贴着后背，那股寒意，穿透单薄的锦缎衣料，顺着脊椎往上爬，却丝毫驱散不了，李云金心底的冰封。身份崩塌的碎片，还在脑海里尖锐地碰撞，他像个踩在虚空边缘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手边连一根，能抓住的藤蔓都没有，整个人，都在失重的恐慌里往下坠。

　　就在这无边的迷茫，快要将他彻底吞没时，脑海里却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一张鲜活的面容，是黄小凤。

　　他想起她那双眼睛，亮得像山间的清泉，笑起来时会弯成月牙，带着点小狐狸似的狡黠；可当他上次受伤时，她又会皱着眉，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关切，连递药的手都轻轻发抖。此刻，那双眼睛，仿佛就悬在他眼前，温柔地凝视着他，竟让他那颗乱成一团的心，稍稍稳了稳。

　　可这片刻的安稳，转瞬就被另一重，更尖锐的煎熬撕碎，要不要告诉她？

　　这个刚从日记本里，挖出来的真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连碰都不敢碰。一旦说出口，他在她心里的样子，会不会瞬间碎掉？他不再是那个，能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的，云巅商行少主，不再是那个，被长老们寄予厚望、可能肩负，守火人使命的“天命之子”；他会变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一个来历不明、甚至可能是偷了，别人人生的可怜替身。

　　他不敢想，她还会不会，用以前的眼神看他。那些藏在眼底的钦佩、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上次在石调里并肩取暖时，悄悄萌芽的、连他自己都没敢细想的情愫，会不会因为这个残酷的真相，瞬间断成碎片？甚至连他们之间，基于实力平等建立的合作关系，会不会也跟着土崩瓦解，只剩下尴尬的疏离？

　　可要是不说呢？把这个秘密，像埋地雷似的藏在心底，继续戴着“李云金”的面具，在她面前扮演，那个胸有成竹的少主？可这谎言太沉了，像附骨的蛆虫，每多瞒一秒，他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腐蚀。更何况，守陵人留下的嘱托、寻找五钥的重任、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黑暗势力，哪一样不需要，他们两个人毫无芥蒂地信任、拼尽全力地协作？隐瞒本身，就是一颗埋在两人之间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把一切都炸得粉碎。

　　说，是绝路；不说，也是绝路。

　　李云金猛地闭上眼，指节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往上窜，可这点皮肉疼，根本压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黄记商行的柜台后，明明眼里满是失去父亲的悲痛，却还是强撑着脊梁，跟他谈合作时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想起她为了查父亲的死因，独自跑遍了半个城池，连饭都顾不上吃；想起就在昨天，长老们宣布守火人使命时，她握着他的手说“以后我们一起扛”……她已经承受了太多风雨，此刻再把这个，足以击垮任何人的真相丢给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而且，他心底最深处，还藏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恐惧。他怕。怕看到她眼里，哪怕一丝的失望，怕她往后看他时，眼神里多了疏离，多了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挣扎、痛苦、恐慌，都慢慢沉淀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死寂的海面。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带着千斤重，顺着喉咙往下咽，把所有的纠结和不安，都强行压回了心底最深的角落。

　　选择，已经做了。

　　他弯腰，指尖碰到地毯上的日记本时，还能感觉到那纸张传来的、如同烙铁般的滚烫。他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捡起来，转身走到书架前，按下暗格的机关，将这本藏着，惊天秘密的本子，放了回去，动作轻得像在封印，一个随时会挣脱出来、吞噬一切的恶魔。

　　这个秘密太沉重，太黑暗，他不能把它丢给小凤。就让他一个人扛着，一个人吞噬这苦涩，一个人慢慢消化，这真相带来的碎片吧。

　　至少现在，在他还没找到，真正的出路之前，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坦然面对所有后果之前，他必须还是那个“李云金”。那个能站在她身边，给她支撑的李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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