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阵前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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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风卷着沙砾撞在辰国将士的甲胄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像是要把这荒原上十年未散的硝烟,都揉进冰冷的金属缝隙里。

  钟离御霆勒住马缰,玄甲下的脊背绷得笔直。这身玄铁重甲陪他守了北疆十年,甲缝里还嵌着去年冬雪的残迹,甚至能寻到半年前与蛮族厮杀时,被弯刀划开的浅痕。他目光越过枯黄的荒原,落在北疆阵列前那排被粗麻绳缚住的人影上,指节因攥紧马鞭泛了白,掌心的薄茧蹭过冰凉的鞭柄,怀中那份鎏金封皮的朝廷密令,边角硌得他心口发紧,仿佛要将“荡平”二字刻进骨血。

  “将军。”

  副将卫骁催马上前,手掌拢在嘴边,声音压得只剩他们几个核心将领能听见,呼出的白气刚散就被风沙卷走。“狄凛纱这架势,倒像是真带着诚意来议和。可朝廷那道‘荡平蛮族,扩我疆土’的命令……弟兄们还不知情,真要按令行事,怕是要寒了边境的人心。”

  他的长枪杆抵着冻土,枪尖沾着的沙粒簌簌掉落,十年戍边磨出的沉稳里,藏着难掩的犹疑——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看着北疆牧民与辰国百姓在休战时互通有无,又在开战时分隔生死?

  身旁的参军也凑上前来,手指无意识绞着腰间的兵符,语气急促:“是啊将军!方才探子来报,北疆确实撤了一半烽燧,那些烧了十年的狼烟,竟也断了;牧营也后挪了十里,连牧民最看重的冬草场都让了出来,不像是有诈。可密令上的话字字千钧,盖着陛下的玉玺,咱们若是抗命……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他话没说完,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身后阵列里年轻士兵的脸,终究把“咱们的家眷还在京城”咽了回去。

  几人话音未落,狄凛纱已从北疆的高台上快步走下。玄色朝服扫过冻土,带起细碎的冰碴,她没去碰部族首领身上勒出红痕的绳索,反倒径直冲辰军队列而来,银狐披风被风掀起,露出披风内衬绣着的北疆狼图腾,腰间悬着的玉佩晃出冷光。

  “钟离御霆!”

  狄凛纱在辰军队列前一箭处站定,声音穿透呼啸的朔风,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在发抖:“前日我便跟你说清——我亲赴辰国议和,是部族里那些老顽固不满休战,私自带兵扰你边境!我既已拿了带头作乱的首领,捆在这里任你处置,也赔了三千石粮草、两百车药材,你还要怎样?”

  她上前半步,指尖死死扣着腰间玉佩,指腹反复磨过刻痕,玉的冰凉渗进皮肤:“我连部族的烽燧都撤了一半,牧营往后挪了十里——就怕再让你说北疆没有议和的诚意!可你呢?你的铁骑还堵在界碑前,马蹄踩碎了牧民刚种下的春麦;你的斥候还在我牧场外围打转,惊散了正要产羔的母羊,难不成非要打到北疆寸草不生,让咱们两国的孩子都没了爹娘,才算完?”

  辰国阵列后排,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士兵攥着长枪的手松了松,枪杆在冻土里磕出轻响。他去年冬天还受过北疆牧民给的热奶茶,此刻听见“孩子没了爹娘”,眼底泛起红。

  身旁的老兵急忙按住他的胳膊,虽按捺住阵中的骚动,自己眼底却也藏着疑惑——他们只知与北疆对峙,却不知将军和几位将领心中,正压着一道要“荡平蛮族”的命令。

  卫骁看着阵中士兵的反应,又凑到钟离御霆身侧,声音更低,几乎要融进风里:“将军,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弟兄们迟早会起疑。方才我看见,有士兵在偷偷看北疆的牧民……”

  狄凛纱没给他们更多私语的机会,目光死死锁着钟离御霆,像是要从他紧绷的下颌线里,挖出半分松动,声音里添了几分寒冽:“你说你守北疆十年,护的是辰国百姓,可现在要打的,是愿休战的北疆兵——他们中有人去年还给过你们过冬的柴火;要伤的,是盼安稳的牧民——那些老人孩子,连刀都握不稳!我把缘由、处置、诚意都摆给你看了,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让这荒原再添数不清的尸骨,让明年的风沙里,都飘着两国亡魂的哭声吗?”

  钟离御霆勒马向前,玄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砸在冻土上碎成小块。他盯着狄凛纱眼底的红丝——那是连日处理部族内乱、又赶路议和熬出来的,又扫过她身后被缚的主战派首领,那些人脸上的不甘与怨毒,像极了十年前开战初的模样。

  再想起密令上“荡平蛮族,扩我疆土”的字眼,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风沙堵满。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发颤,指腹蹭过剑柄上刻着的“守”字,声音却依旧沉定,只是这话,只有身前几人懂其中的重量:“狄凛纱,你说的诚意,抵不过朝廷的王命;你要的休战,也解不开北疆与辰国十年的死结——这结,不是你我能松的。”

  狄凛纱猛地一怔,像是没听清,随即看清他眼底深藏的挣扎——那是对边境的不舍,对士兵的愧疚。她心头忽然窜起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议和?你看我处置乱党,都只是在等朝廷的命令,等一个能名正言顺打过来的借口?”

  钟离御霆没答,只是抬手按住了怀中的密令,鎏金封皮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烫得他掌心发疼。

  风更烈了,卷着沙尘扑在脸上,迷了视线。他看着眼前的狄凛纱——这个为了休战,敢孤身闯辰营的北疆女首领;看着身后不知情的士兵——那些跟着他守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弟兄;再想起京城中等待消息的柳诗音,只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朝廷的“扩土”之令,退一步便是谋逆;一边是边境的休战之望,进一步便是血流成河。

  而这两难的抉择,此刻只有他和几个将领,独自扛着,连一句能倾诉的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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