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奔赴候府

　　次日辰时，苏墨染换上一身月白常服，只带了个随身小厮，便往逍遥侯府去了。马车行至侯府门前，朱红大门上铜环泛着冷光，门侧两尊石狮子威严矗立，倒比寻常勋贵府邸多了几分清寂。

　　小厮上前递了拜帖，不多时，侯府管家便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堆着客气的笑：“苏丞相大驾光临，我家侯爷已在正厅等候。”

　　苏墨染颔首应下，随管家穿过抄手游廊。廊下爬满了紫藤花，淡紫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无声。

　　正厅内，慕容轩已坐在主位旁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一卷书，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熟悉的书页——那是去年偶然得见柳诗音批注过的孤本，此刻指尖的触感，竟让他想起她低头时鬓边垂落的碎发。

　　见苏墨染进来，他迅速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忡，搁下书卷起身相迎，语气听不出波澜：“苏丞相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闲人府里？”

　　“无事不登三宝殿。”苏墨染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侯爷帮忙——陛下将诗音接入宫中佛堂，名为祈福，实则软禁，我与卫骁想传信进去，苦无对策，思来想去，唯有大长公主殿下能搭把手。”

　　“诗音”二字入耳，慕容轩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盏与杯托轻轻碰出一声脆响。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昨夜听闻宫中人低语时，他几乎要闯进宫去，可脚刚迈出门槛，便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叮嘱“侯府百年基业，不可因一时意气倾覆”，想起府中数十口人的生计，想起陛下近来对宗室的猜忌。那点冲动瞬间被压了下去，只余下心口闷胀的疼。

　　此刻再听苏墨染提起，他眼底先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覆上惯常的淡然，语气里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苏丞相倒是敢说。陛下的心思，你我都清楚，掺和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其中风险。”苏墨染抬眸看他，目光恳切，“可诗音是钟离将军的软肋，陛下扣着她，就是为了牵制边境。一旦钟离将军得知此事，军心必乱。侯爷虽不闻朝堂事，但也该明白，边境不稳，京城难安。”

　　慕容轩沉默了片刻，指尖在书页上反复划过那行柳诗音曾批注过的“家国难两全”，喉间发紧。他不是不心疼柳诗音，只是侯府的重担压在肩上，陛下的眼线遍布京城，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

　　他缓了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合理”：“我母亲性子淡，素来不愿沾这些纷争。四年前她去静心庵，就是为了避开宫里的是非。再说，她与柳诗音素不相识，未必愿意出头——况且，陛下对宗室本就多有提防，若母亲贸然插手，恐会连累侯府。”

　　“我知道这很难，也知道侯府肩上的责任。”苏墨染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多了几分急切，“但大长公主是先皇嫡女，最看重皇室体面。陛下以祈福为名软禁朝臣家眷，本就不合规矩。若是侯爷肯在她面前提一句，让她知道柳诗音的处境，或许她会改变主意。至于侯府的顾虑，我与卫骁定会周全，绝不让侯爷因这事陷入险境。”

　　慕容轩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探究，更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挣扎——他多想一口应下，可父亲的嘱托、府中上下的安危，像一张网牢牢困住他。

　　他沉声道：“苏丞相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

　　“我不是笃定，是恳求。”苏墨染的声音沉了下来，“钟离将军在边境浴血奋战，护的是大胤的江山，也是侯爷你我脚下的土地。如今他的夫人身陷囹圄，我们若是坐视不管，良心难安——侯爷，难道你真能看着她在佛堂里受困，连一句援手的话都不肯说吗？”

　　最后一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慕容轩心上。他看着苏墨染恳切的眼神，又想起柳诗音从前在诗会上从容谈笑的模样，心口的挣扎终于压过了顾虑——哪怕只是试一试，哪怕要承担风险，他也不想让自己日后想起此事时，只剩后悔。

　　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母亲明日会来候府，我会试着跟她说。但我不敢保证她会答应，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而且，此事若被陛下知晓，我只能以‘忧心边境’为由搪塞，绝不能牵扯出私人情谊，以免给侯府惹祸。”

　　“多谢侯爷！只要侯爷肯帮忙，便是有了希望。”苏墨染松了口气，又与慕容轩说了些关于皇家佛堂的细节，才起身告辞。

　　慕容轩送他到廊下，看着苏墨染的身影消失在侯府门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方才那卷书上的温度，似乎还没散去。廊下的紫藤花又落了几片，沾在他的衣摆上，像极了去年诗会上，柳诗音不慎落在他袖口的那片花瓣。

　　他抬手拂去花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愿母亲能答应，但愿柳诗音能平安，也但愿……他能守住侯府，不辜负家族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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