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同意休战

　　晨光刚漫过宫墙檐角，御书房的金砖地已被洒得透亮。鎏金铜炉里燃着的松烟香蜿蜒成线，混着窗外飘来的牡丹香，漫在殿中每一处角落。

　　苏墨染捧着锦盒立在左侧，月白朝服的下摆垂在地面，衬得他指尖的银扳指愈发冷润。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目光落在御座方向时，藏着几分对局势的考量。

　　身旁的卫骁一身玄色劲装，眉宇间带着刚从沙场归来的凛冽。他目光紧盯着御座上的北辰烨，指节不自觉地攥了攥。

　　“陛下，”苏墨染躬身将锦盒举过头顶，声音平稳无波，“这是北疆首领狄凛纱亲笔所书的休战文书，文书后附了狄族各部族印信，愿与我辰国永不开战。”

　　陈敬安轻步上前，袖口轻扫过御案，双手稳稳接过锦盒呈到北辰烨面前。北辰烨指尖搭在盒盖上，指腹反复摩挲着锦盒边缘的云纹——鎏金云纹被体温焐得微热，他却没有立刻打开。

　　抬眼看向阶下二人时，龙纹常服的袖口垂落，遮住了腕间隐约跳动的青筋，语气里带着帝王的沉肃：“北疆蛮族反复无常，前岁才在雁门关定了和谈盟约，今岁便扰我辰国边境，伤我百名边民，如今倒想起休战？”

　　卫骁上前一步，靴底踏在金砖上发出轻响，声线带着沙场风沙磨出的粗粝：“陛下，我军经半年苦战，将士们盔甲多有破损，不少人还带着箭伤作战，粮草也没了——”

　　“没了，便不能再撑半月？”北辰烨骤然打断他，语气沉了几分，指节用力，龙椅扶手被按出一道浅痕，“你是觉得，朕的江山，要靠向蛮族妥协来守？”

　　殿内气氛瞬间凝住，鎏金铜炉里的香灰轻轻落在炉沿，细微的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苏墨染刚要开口圆场，殿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侍卫略显慌张的阻拦：“大长公主！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擅自入内——”

　　话音未落，北辰婳已掀着绯红宫装的裙摆闯入，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混着殿外的牡丹香扑面而来。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几分晨起的清冽，鬓边只插了支赤金点翠簪，碎发贴在颊边。

　　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时，她没理会躬身行礼的苏墨染与卫骁，径直走到御案前，抬手将腰间的白玉佩解了下来。那玉佩雕成鸾鸟衔枝的模样，玉质温润得能映出人影，边缘还留着经年摩挲的浅痕——正是当年北辰婳过十岁生辰时，小小的北辰烨攥在手里跑遍半个宫城，连摔了两跤都没松开，硬塞给她当生辰礼的那枚。

　　“皇姐？”北辰烨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身子微微前倾，“你今日怎会进宫？是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

　　北辰婳没答，只将玉佩轻轻放在御案上，玉与木案接触时发出轻响，声音清淡得像殿外的晨风：“多谢陛下昨日亲赴慕容府，若不是您命太医为慕容老夫人诊治，老夫人怕是要……，这枚玉佩当年是陛下所赠，如今物归原主，权当替慕容府谢陛下这份心意。”

　　北辰烨的目光刚触到玉佩，瞳孔骤然一缩，方才还带着帝王威严的脊背竟微微一僵，手指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没动。

　　他想起那年春日，宫墙下的牡丹开得正好，他攥着刚从内监局求来的玉佩，追在北辰婳身后跑，额角渗着汗，气喘吁吁地说：“皇姐生辰快乐！这鸾鸟能护你平安，往后你若有心愿，凭这枚玉佩，我定帮你实现。”

　　如今她亲手递回这枚玉佩，倒像是要把过往的情分、儿时的承诺，都借着“谢恩”的由头，一并还回来。

　　过了许久，北辰烨才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鸾鸟羽翼，指腹能触到雕刻的纹路，声音比寻常低了些，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涩意：“昨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老夫人于珩姐夫有养育之恩，朕帮她也是应当，算不上什么‘心意’。”

　　他顿了顿，将玉佩往北辰婳面前推了推，指尖微微发颤：“这枚玉佩还是你拿着吧，当年说了要护你平安，岂能因这点小事收回？”

　　北辰婳看着被推回来的玉佩，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怎会不知，这枚玉佩于他而言，从来不止是一件旧物……她没再推拒，俯身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红绳绕过指尖时，垂眸瞥见御案上的锦盒，语气随意：“陛下这是在看什么？竟让苏大人他们都在这儿等着。”

　　北辰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锦盒，才似想起殿中还有旁人，轻咳一声，重新端起帝王的姿态，指尖在锦盒上敲了敲：“不过是北疆蛮族的休战文书。既然皇姐来了，此事不妨暂缓，你们先退下吧。”

　　苏墨染与卫骁正欲躬身应“是”，北辰婳却忽然出声拦住：“等等。”

　　她转头看向北辰烨，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的鸾鸟喙部，玉的温润透过指尖传来：“既然这枚玉佩还在我身上，那便按当年你说的，我要你应我一个愿望——即刻准了这休战文书，莫让北疆的将士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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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烨看向她，方才还冷硬的眉眼瞬间软了几分，连声音都放轻了，带着几分无奈与纵容：“皇姐，休战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哪用得上‘愿望’？朕答应你便是，这玉佩你且好好戴着，往后莫再提‘归还’二字。”

　　“那我便先收下了，等下次有了新愿望，再用它来换。”北辰婳淡淡应道，目光转向卫骁时，多了几分温和，“卫待卫一路从北疆奔波回京，想必也急着将好消息传回边疆，让将士们安心。”

　　卫骁心中一喜，当即上前一步，双膝微屈，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陛下英明！狄凛纱首领眼下正率部在边疆等候答复，只是禁军统领赵烈却带着人围着边疆，不许人进出。边疆粮草现在应该已不足三日，而赵烈统领却囤了三个月粮草，营中甚至有士兵拿粮食喂马——臣恳请陛下恩准，让臣带些粮草运往边疆，既显我辰国休战的诚意，也能安抚北疆部众，避免再生事端！”

　　北辰烨刚要开口——他本想让户部先核算粮草数目，待三日后再定行期，可瞥见北辰婳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与提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北辰婳看着他犹豫的模样，轻轻蹙眉，语气带着几分直白：“陛下，赵烈既有三个月粮草结余，便直接分与边疆便是，何必还要再运过来？一来一回耽误功夫不说，边疆将士多等一日，便多一分受苦的可能。再说赵烈那性子，就算让他把剩下的粮草运回来，估计也没剩多少了，还不如直接给了边疆，免得麻烦！”

　　听了这话，北辰烨无奈地笑了笑，终究是顺着她的意对卫骁道：“既如此，便依大长公主所言，命赵烈拨出一个月粮草，送予北疆！”

　　卫骁大喜过望，连忙又上前半步，声音愈发急切：“谢陛下！恳请陛下即刻拟旨，臣愿即刻动身前往边疆！”

　　北辰烨看向侍立一旁的陈敬安，沉声道：“陈敬安，你即刻去文房拟写圣旨，盖上玉玺后，随卫骁一同前往北疆。你需盯着粮草交割清楚，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奴才遵旨！”陈敬安连忙低头领旨，双手接过北辰烨递来的玉印，正欲退下准备，北辰婳却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此次北疆之行，我也一同前往。”

　　这话一出，殿中几人都愣住了。北辰烨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阻拦，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姐！北疆风沙凛冽，你金枝玉叶之躯，怎能受这份苦？万万不可！”

　　“陛下放心，”北辰婳抬手理了理宫装裙摆，神色坦然，“我这些年跟着府里的武师学拳脚，身子硬朗得很；况且我每年都要到深山的静心庵祈福，雪天里还能早起在院中抄经，些许风沙冷寒，奈何不了我。”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些，多了几分考量：“再者，轩儿想要与柳诗音成亲，柳诗音的夫君钟离将军正在北疆领兵，我去探望他，也算是提前为孩子们的婚事铺垫，全了这份亲缘；再说了有卫骁与陈公公同行，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北辰烨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又想起那枚始终系在她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当年承诺护她平安的信物，如今她要去北疆，他纵有不舍，也不忍拒绝。终究是松了口，只是语气里仍带着几分不放心：“既如此，便依你。但你需答应朕，到了北疆莫要随意出营，万事以安全为先，卫骁与陈敬安也要多照看大长公主！”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不等北辰婳开口，卫骁已率先应下，眼底满是感激——有大长公主同行，不仅能让北疆军民看清辰国休战的诚意，更能安抚狄族各部的情绪，这场休战，才算真正稳妥了。

　　陈敬安也连忙躬身附和：“奴才定会好生照看大长公主，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北辰婳浅笑着颔首，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玉佩。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玉佩上，鸾鸟衔枝的纹路愈发清晰，像是将多年前的承诺、此刻的心意，都映在了这暖融融的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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