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成婚

　　侯府正厅的红烛已燃过半，烛芯爆出细碎的火星，梁柱上缠绕的鎏金囍字被暖光裹着，连边角的金线都似在发烫，空气里飘着蜜合香与红枣、桂圆的甜意，轻轻漫过宾客的衣摆。

　　两侧席位上，衣香鬓影错落，低语声混着丝竹的轻响，热闹却不嘈杂。有人指着厅中新人的方向说笑，有人端着酒杯细品，连檐角垂落的红灯笼，都随着穿堂风轻轻晃悠，将光影洒在青砖地上。

　　“一拜天地——”

　　喜官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刻意拉长的喜庆调子，瞬间压过了厅内的低语。柳诗音垂着眼，指尖轻轻捏着嫁衣下摆，厚重的织金绣凤裙摆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似带着千斤重量。她刚要稳住身形，腰侧却突然传来一丝微凉的支撑力——是慕容轩的手，指腹轻轻搭在她腰后，动作克制又温柔，恰好帮她稳住了重心。

　　两人相对而拜时，红盖头下的柳诗音，瞥见了慕容轩红色喜袍上绣着的同纹鸾鸟，金线在烛火下闪着光，她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宾客席的角落，钟离御庭独自坐着。他指尖捏着白玉酒杯，目光却像被钉在了柳诗音身上，连眨眼都舍不得。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指腹将杯沿攥出浅浅的印子，直到两人的身影弯下，他才猛地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从喉咙烧到心底，像有团火在胸腔里翻滚，却压不住那股从心口往上冒的酸涩，眼底悄悄泛起了红。

　　不远处的女眷席，锦娘妈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绯颜攥着手里的小锦盒，目光跟着柳诗音移动，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乐瑶年纪小，性子软，看着柳诗音拜下去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慌忙用手背抹眼，身旁的云影立刻递过一方绣兰草的绢帕，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静姝端坐着，眼底满是纯粹的祝福，看着柳诗音的身影，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无声地在心里为她祈愿。

　　“二拜高堂——”

　　喜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柳诗音转过身，对着上首的北辰婳与慕容老太太缓缓俯身。

　　北辰婳看着她，笑得眼角弯起，悄悄对身旁的侍女晚棠低语：“去我梳妆台，把那支赤金步摇拿来——就是缀三颗东珠的那支，当年太后赏的，寓意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给诗音正合适。”晚棠轻声应下，提着裙摆快步退了出去。

　　慕容老太太从袖中取出个绣缠枝莲的小锦盒，颤巍巍地递到柳诗音面前。“这是我嫁进府时戴的玉镯，质地通透，能养人。”

　　柳诗音双手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绣线，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底。

　　“夫妻对拜——”

　　两人重新相对而立，红盖头薄薄一层，柳诗音能清晰感受到慕容轩的目光。那目光里只有温和的尊重，还有藏不住的珍视。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攥了攥衣角，缓缓俯身——这场婚事是她自己选的，慕容轩的体贴、侯府的接纳、身边人的期许，一点点打消了她此前的顾虑。或许，往后的日子，真的能安稳顺遂。

　　拜堂仪式结束，柳诗音被喜娘搀扶着往新房走。

　　新房比正厅更显喜庆。墙上贴着特大号的大红囍字，连窗户纸都换成了胭脂红；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云锦被，被角绣着“百年好合”的小字；桌上摆着一对和田玉合卺酒，杯身刻着缠枝连理纹，旁边的铜盘里，花生、红枣、莲子摆成了“早生贵子”的形状。

　　喜娘将合卺酒摆好，又说了一长串“多子多福”“白头偕老”的吉祥话，才笑着退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欢笑声与丝竹声像隔了一层软纱，不吵不闹，反倒衬得室内愈发静谧。柳诗音刚抬手想掀盖头，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绯颜的声音带着笑意飘进来：“诗音，大长公主派人送贺礼来了，特意要我亲手交给你。”

　　门被轻轻推开，绯颜捧着个描金漆盒走进来，盒面上雕着凤凰牡丹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大长公主特意让人找出了这支步摇。”绯颜把漆盒放在梳妆台上，打开盒盖——大红绒布上，一支赤金步摇静静躺着，三颗东珠圆润饱满，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听说这是当年太后赏她的，如今传给你正合适，既体面又有好寓意。”

　　柳诗音没急着掀盖头，循着声音轻轻点头。掌心还攥着乐瑶方才塞给她的海棠花，花瓣的凉意早已淡去，却仍留着晨露的清润，像带着雅韵坊的熟悉气息，让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你看这步摇，赤金凤头，东珠坠子走动时定能晃出好看的光晕，配你的嫁衣正好。”绯颜拿起步摇看了看，突然顿了顿，声音放轻，“方才在正厅，我瞧见钟离将军独自站在廊下，手里还攥着你去年给他绣的青竹剑穗——他一直带在身边，嘴上没说什么，可那模样，心里比谁都舍不得你。”

　　柳诗音的指尖猛地一颤，红盖头下的目光落在裙摆的并蒂莲纹上。金线在烛火下泛着软光，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感激缠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正想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乐瑶清脆的雀跃声：“诗音姐姐！我跟静姝在院里种了株重瓣海棠，就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明年春天开花，往后你在侯府，也能看见雅韵坊的海棠颜色啦！”

　　绯颜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帮柳诗音理了理嫁衣褶皱：“这丫头，方才在宴席上还哭鼻子，转头就想着种海棠，倒比谁都上心。”她拿起桌上的合卺酒，递到柳诗音手边，“时辰差不多了，慕容轩该过来了。我先出去，你自己慢慢掀盖头，别慌，有事叫我就好。”

　　门再次合上，室内恢复了静谧。柳诗音缓缓抬手，指尖触到红盖头的边缘，轻轻一掀——盖头滑落，落在身后的椅背上。烛火的暖光漫过她的眉眼，她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耳侧别着的海棠花沾着水汽，衬得眉眼愈发柔和。

　　梳妆匣最底层，云影提前备好的安神药静静躺着，是怕她夜里紧张；旁边的小锦盒里，收着喜娘今早拈下的一缕碎发，说是“结发为夫妻”的小讲究。这些细碎的暖意，像婚夜里的星子，一点点缀满她的心头。

　　柳诗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或许，这场她选择的婚事，真的能给她想要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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