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高墙下的审问

　　门锁咔哒一响，苏芷的心就跟被那声音揪住了似的，猛地一缩。

　　李御史那个亲随的脸出现在门口，没什么表情，看她的眼神跟看个物件差不多。

　　“大人传你过去。”

　　“记住，问你什么，答什么。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多嘴。”

　　这冷冰冰的话砸过来，苏芷手指头绞着身上那件别扭的新衣角，指甲掐进布料里。

　　她低着头，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磨磨蹭蹭地跟着那亲随走出小院。

　　高墙大院，青石板路光溜溜的，踩上去都没声儿。

　　回廊一道接一道，拐得她头晕眼花，两边站着的下人看见他们都赶紧低下头避让，这地方规矩大得吓人，压得人喘不过气。

　　亲随把她带到一间书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御史低沉的一声“进”。

　　门开了。

　　屋里一股墨和旧书的味儿，有点呛鼻子。

　　李御史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案后面，穿着常服，但那股子官威一点没减。

　　周先生坐在下首一旁，眉头微微蹙着，见她进来，目光里带着点复杂的担忧。

　　书案上，那本《太素医经》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像是个等待被审讯的囚犯。

　　“大人。”

　　苏芷声音小的跟蚊子哼似的，腿肚子直转筋，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李御史没叫她起身，也没赐座，就让她那么干站着。

　　目光像刷子似的，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

　　“苏芷，此处已非荒村野地，更无外人在场。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从何处得来此书？你那一身辨毒救人的本事，又师承何人？你若再有半句虚言……”

　　他顿了顿，手指在书案上轻轻一叩。

　　“休怪本官按律办事。”

　　周先生在一旁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唱红脸：

　　“丫头，大人是为你好。此事牵涉甚广，非比寻常。你若如实禀告，大人或可酌情处置，甚至……给你一份前程。”

　　一个威逼，一个利诱。

　　苏芷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能说啥？

　　说实话谁信？

　　她死死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露出半截的、洗得发白的鞋尖，把那个编了无数遍的瞎话又哆哆嗦嗦掏出来：

　　“回…回大人……书……书真是我爹娘留下的……就……就是一本老医书……我……我打小跟着爹娘采药，看得多了，就……就自己瞎琢磨出点门道……真的没骗您……”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李御史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医经的封面，那非帛非纸的触感似乎让他很是在意。

　　“瞎琢磨？”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能琢磨出克制诡异毒瘴的方子？能凭空指出隐藏极深的毒源？甚至能预知地缝生路？苏芷，你这‘琢磨’的本事，怕是宫里的太医令都望尘莫及。”

　　苏芷吓得浑身一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接不上来。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蜡烛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李御史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换了话题：

　　“那你可知，回春堂钱管事，为何非要得到你不可？甚至不惜派人截杀钦差？”

　　苏芷茫然地摇头，这个她是真不知道。

　　李御史从书案下拿出一份卷宗，打开，上面记录着一些讯问笔录和调查结果。

　　“据本官初步查证，回春堂近半年来，暗中收购、囤积了大量治疗瘴疠毒疮的药材，数量远超常理，且几味关键药材价格飞涨，去向成谜。

　　溪边村后山那处毒源，也绝非天然形成，倒像是……有人刻意布置，用以培育某种毒物。”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钉在苏芷脸上：

　　“而你的出现，和你那‘琢磨’出来的本事，恰好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他们要么想得到你，要么……就想毁了你。现在，你还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苏芷听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卷进了这么可怕的事情里！

　　培育毒物？囤积药材？

　　他们想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除了否认，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李御史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出什么，他更像是在陈述，在施加压力。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和威胁：

　　“本官可以告诉你，钱管事背后牵扯的势力，远超你的想象。单凭你一人，绝无可能与之抗衡。唯有倚仗朝廷，倚仗本官，你才有一线生机。”

　　“交出你真正的秘密——无论是这本书的，还是你自身的。”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那本医经上。

　　“本官可保你性命无虞，甚至许你一个安稳未来。否则……等那伙人找上门，或者本官失去耐心，你的下场，会比在溪边村凄惨百倍。”

　　这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一下下锉着苏芷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前后都是死路。

　　交出去？交什么？怎么交？

　　那玉佩和书根本不受她控制！

　　不交？

　　李御史看样子是不会再信她那套瞎话了。

　　就在她绝望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书案上那本一直安静如鸡的《太素医经》，毫无预兆地，又作妖了！

　　它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而是封面上的某个极其古奥的、苏芷从来没留意过的角落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与此同时，苏芷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一段极其模糊、混乱的信息碎片猛地涌了进来——不是图像，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种强烈的、混杂着“贪婪”、“危险”、“陷阱”的警告意味！

　　目标直指……李御史？！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让苏芷瞬间如坠冰窟！

　　这本书……它是在警告她……不要相信李御史？！

　　难道李御史也不是好人？

　　他也想套出秘密然后……

　　她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李御史那双深邃探究、看不出真实想法的眼睛。

　　周先生在一旁，眼神里也带着担忧和疑惑。

　　该信谁？谁能信？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和眼中剧烈的挣扎，李御史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步步紧逼：

　　“如何？想清楚了吗？”

　　苏芷嘴唇颤抖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我……”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压力压垮，快要撑不住胡说八道或者彻底崩溃的瞬间——

　　书房门外，突然传来那个亲随刻意提高的、带着一丝急促的通报声：

　　“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公文到！送信的人说……是宫里直接发出的！点名要您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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