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给台阶下

　　石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另一片奇异空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由巨大青石砌成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白光的夜明珠，光线幽深，勉强照亮前路，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岁月的气息，与外面那片能量充盈的黄昏空间截然不同，仿佛一下子从神话跌落凡尘，回到了某个被遗忘的古墓。

　　“第三重试炼，‘叩问本心’。”景一的光影漂浮在甬道入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灵魂的力量，“前行吧，钥匙就在尽头。但能否拿到，取决于你们自己。”

　　说完，他的光影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众人身上的那些奇装异服也如同泡影般消失，恢复了原本的作战服。战术队长松了口气，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刚才那身骑士铠甲虽然威武，但实在影响行动。技术员更是如释重负，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保持队形，提高警惕。”战术队长下令，小队呈防御阵型，小心翼翼地踏入青石甬道。

　　甬道很长，蜿蜒向下，寂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石壁上的夜明珠光芒稳定，却无法驱散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这里似乎隔绝了外部的一切能量，连夏晚体内的血脉共鸣都变得微弱下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转过拐角，视野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的中央，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方，悬浮着一枚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混沌色泽的晶体。它没有任何光芒散发，却仿佛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仅仅是用目光注视，就让人感到一种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悸动。

　　那，就是“钥匙”？

　　然而，众人的目光很快被石室内的其他东西吸引。

　　石室的四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九尊高大的石像！这些石像形态各异，有的是手持书卷的学者，有的是身披重甲的战士，有的是姿态曼妙的舞者，有的是面容悲悯的僧侣……它们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而且每一尊石像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精神威压！

　　当探索小队踏入石室的瞬间，九尊石像那空洞的眼窝中，同时亮起了幽幽的光芒！

　　轰——！

　　九股庞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这力量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勾起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欲望、恐惧、遗憾……

　　“呃啊！”一名队员抱着头跪倒在地，脸上充满了惊恐，仿佛看到了此生最可怕的景象。“不……不要过来！”另一名队员对着空气胡乱挥舞，涕泪横流。“是我的！都是我的！财富！权力！”地质学家眼神迷离，喃喃自语，向着虚空抓取。就连经验最丰富的战术队长，也是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抵抗着某种精神冲击。

　　整个小队，除了秦风，几乎瞬间失去了战斗力，陷入了各自的心魔幻境之中！

　　夏晚同样不好受。无数纷乱的念头和画面冲击着她的意识——父亲重伤倒地时的无助、母亲哭泣的脸庞、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云歌”描述的星空危机、自身对力量的渴望与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如同无数只手要将她拖入意识的深渊。

　　她死死咬住下唇，依靠着刚刚饮用“玉浆”后更加清明坚韧的神魂，以及血脉深处那股不屈的意志，勉强维持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但身体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那九尊石像，仿佛是九面映照人心的镜子，将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无限放大！

　　这就是“叩问本心”？用这种方式来筛选“钥匙”的获得者？太过残酷！

　　石室中央，那枚混沌色的“钥匙”依旧静静悬浮，仿佛在冷眼旁观着众人的挣扎。

　　就在这时，秦风动了。

　　他依旧那身未来科技感的银灰制服，在这充满古老压抑气息的石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去看那些陷入心魔的队员，也没有去看那枚“钥匙”，而是径直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尊、手持书卷的学者石像。

　　那学者石像眼中幽光闪烁，一股针对秦风的、更加凝练磅礴的精神力量轰然压至！那力量中蕴含着对知识的无穷渴求、对真理的执着探索，以及……求知路上必然伴随的孤独与迷茫。

　　这股精神冲击，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学者瞬间迷失自我。

　　然而，秦风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那石像一眼。

　　没有能量碰撞，没有气势爆发。

　　那尊学者石像眼中的幽光，如同被掐灭的蜡烛，骤然黯淡下去。它那原本微微前倾、仿佛在质问的姿态，也僵硬地定格，然后，极其细微地，向后收回了一点点，那捧着书卷的手，似乎也放低了些许幅度。

　　就像……一个原本气势汹汹准备质问学生的老师，突然被对方一个眼神看得心虚气短，下意识地收敛了气势，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秦风走向第二尊战士石像。

　　战士石像散发出铁血、杀伐、守护与毁灭交织的惨烈意志！

　　秦风目光扫过。

　　战士石像眼中的幽光熄灭，那高举的、仿佛要劈砍下来的石质手臂，微不可察地垂下了一丝。

　　第三尊，舞者石像，魅惑、放纵、沉沦之意弥漫……

　　目光所及，幽光黯淡，舞姿收敛。

　　第四尊，僧侣石像，悲悯、超脱、却又隐含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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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样，不紧不慢，一尊一尊石像地“看”过去。

　　每被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尊石像的“气势”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萎靡下去，眼中的幽光熄灭，那咄咄逼人的姿态也悄然收敛，变得……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顺”？

　　当秦风“看”完第九尊石像，重新站定在石室中央时，那原本如同九座大山般压在众人心头的精神威压，已然烟消云散！

　　石室内，只剩下九尊安静矗立、仿佛只是普通雕塑的石像，以及……一群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惧与茫然的探索队员。

　　心魔……消失了？

　　就这么……结束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石室中央、背影挺拔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的敬畏。

　　夏晚也松了一口气，感觉那撕扯灵魂的力量骤然消失，她稳住身形，看向秦风。

　　只见秦风走到那悬浮着“钥匙”的石台前，却没有立刻去取那枚混沌色的晶体。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石台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室的穹顶，看向了某个冥冥中的存在，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又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口吻，平淡地说道：

　　“试炼也试炼了，台阶也给你了。”

　　“再端着，就没意思了。”

　　“下来吧。”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

　　给……台阶？

　　给谁台阶？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

　　石室中央，那枚一直静静悬浮的、混沌色的“钥匙”，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它那混沌的外表如同蛋壳般片片剥落，露出了内部的核心——那并非什么晶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散发着温和而浩瀚气息的……光！

　　一个与之前祭坛上出现的、但更加凝实、更加清晰的“景一”光影，从那团光中缓缓浮现，落在了石台之上。

　　这一次，他的面容不再模糊，显现出一张温和、俊朗、带着岁月沧桑却又不显老态的脸庞。他看向秦风，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可见的、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释然，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尴尬？

　　他对着秦风，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声音不再只是回荡在意识中，而是真实地响起，带着一丝苦笑：

　　“尊驾……慧眼如炬。”

　　“是景一，失礼了。”

　　全场死寂。

　　所有探索队员，包括夏晚，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对着秦风躬身行礼的“景一”，大脑彻底宕机。

　　所以……这第三重试炼，这九尊石像，这“叩问本心”……其实都是这位守护之灵“景一”亲自操控的？而秦风先生，没有选择暴力破解，也没有去拿那个假的“钥匙”，而是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装神弄鬼”，还给了对方一个体面收场的“台阶”？

　　而“景一”，居然真的就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这……这试炼还能这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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