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陈默自证清白人，众人半信半疑之

　　王凯旋那混不吝的气势，活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肉墙，硬生生截断了赵卫国和张大妈联手掀起的脏水洪流。前院那原本快要被哭嚎和指控点燃的空气，像是被猛地泼了一盆冰水，嗤啦一声，只剩下尴尬的、湿漉漉的沉默。张大妈的干嚎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种类似母鸡被掐住脖子时的咯咯声，她那双原本努力挤出眼泪的眼睛，此刻正心虚地左右乱瞟，最后定格在赵卫国那铁青色的脸上。赵卫国的胸口起伏着，三角眼里射出的光又毒又冷，死死钉在王凯旋身上，仿佛想用眼神把这坏了好事的胖子给剐了。

　　围观的邻居们更是精彩，表情丰富得能开个脸谱展览。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双方立刻打起来的；有皱着眉头，对陈默将信将疑，眼神里写着“无风不起浪”的；也有几个平时还算明事理的老街坊，觉得赵卫国和张大妈这出戏有点过分，看向陈默的目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同情。三大爷阎埠贵不知什么时候也揣着手溜达到了人群外围，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看陈默，一会儿看看赵卫国，像是在拨拉心里的算盘珠子，计算着这场风波里谁能给他带来最大利益。

　　陈默站在风暴眼中心，感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愤怒吗？当然愤怒！这盆脏水泼得毫无道理，纯粹是赵卫国为了讨好主子许四海，或者干脆就是许四海授意，使出的下三滥手段！但他心里清楚，此刻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躲在暗处的敌人看笑话，甚至抓住把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运行一台精密的仪器，快速分析着眼前局势。胖子哥的武力震慑是暂时的，赵卫国这老小子阴险，绝不会轻易放弃。必须趁着他被胖子唬住的这点时间窗口，迅速扭转舆论，把自己从“疑似窃贼”的泥潭里拔出来，而且要拔得干净，拔得漂亮！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清晨的凉意和院子里残留的、张大妈哭嚎带来的唾沫星子味儿，直灌入肺腑。他脸上的肌肉微微调整，迅速将那一闪而过的怒火压下去，换上了一副混合着年轻人特有的委屈、被误解的愤懑，以及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的坦荡表情。这表情管理，他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熟练了，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赵主任，张大妈，还有各位邻居。”陈默开口了，声音清朗，刻意控制着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却又不会显得咄咄逼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与某些怀疑的眼神接触时，没有丝毫躲闪，反而带着一种清澈的无奈。

　　“我知道，”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嘲，“我陈默最近可能是手头宽裕了点，买了点东西，惹得大家伙儿猜测了，心里不踏实了。” 他这话先承认了“变化”，把大家的疑虑摆到了明面上，反而显得他坦率。

　　“今天正好，院里长辈们差不多都在，”陈默从怀里（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就防着这一手）掏出一个小布包，动作不疾不徐地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枚磨得发亮的硬币，加起来寒酸得让人心疼，绝对不超过十块钱。他把布包摊开，示众般展示了一圈。

　　“大家上眼，这是我陈默现在身上所有的家当。”他的声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被羞辱后的激动颤音，“张大妈说她丢了二十块，还有厚厚一沓子布票、工业券！我要是真干了那缺德事，偷了这么一笔‘巨款’，我身上会只带着这几毛钱到处晃悠？我不得赶紧找个耗子洞藏起来？或者，我早就去百货大楼抖起来了，还能站在这儿听大家审问？”

　　这话逻辑清晰，合情合理。一些原本觉得“他有钱了就是不对劲”的邻居，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微微点头。是啊，贼偷了钱，哪能这么镇定？还把钱全带身上？

　　陈默趁热打铁，开始解释钱的来源，这是他早就打好的腹稿，半真半假，既要可信，又不能暴露太多。“至于我这钱的来路，胖子哥刚才也提了一嘴。没错，我最近是跟着八一哥，还有胖子哥，学了点强身健体的把式，身子骨比以前结实了。也因为这个，认识了几个……研究历史、喜欢老物件的朋友。”

　　他刻意模糊了“朋友”的身份，把胡八一和王凯旋拉出来当背书。“前些日子，帮其中一位朋友，鉴别了几件他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人家觉得我眼力还行，没看走眼，心里高兴，就硬塞给了我一点辛苦费。” 他着重强调了“辛苦费”和“家传”，暗示来源正当。

　　“这钱，”陈默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些，带着一种符合他年龄和处境的朴实，“我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奶奶抓了药。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大家是知道的。剩下的，买了点吃的用的，改善下生活。最后这点，”他指了指布包里的零钱，又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暗示学费），“我是留着，准备交下学期的学费的。我知道读书重要，不敢乱花。”

　　孝敬老人，努力求学！这两个理由在任何时代都是政治正确，能瞬间博取大量好感。果然，不少邻居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赞许。连三大爷都微微颔首，不知是赞许他的孝心，还是觉得他这“投资”理由很正当。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陈默决定再加一把猛料，彻底把“贼”的帽子踩碎！他猛地举起右手，脸色因为激动（演的）而微微泛红，目光灼灼，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陈默今天就在这里，对天发誓！”

　　院子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声响。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

　　“我要是偷了张大妈家一分钱，碰了她家一张票证！”陈默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在院里回荡，“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出门让车撞死！淹死在水沟里！”

　　这誓言发得极重！在这个普遍还有些迷信的年代，这种毒誓具有很强的震慑力和可信度。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看向陈默的目光，怀疑之色大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同情，甚至是一丝敬佩——这娃，被逼到这份上了！

　　张大妈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不敢再看陈默。赵卫国眼角抽搐，他知道，今天这“抄家查赃”的戏码是彻底演砸了！他赶紧挤出一种像是便秘了三天才挤出来的难看笑容，试图挽回局面，把这事定性为“误会”：

　　“呵呵，默子，你看你，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他干笑着，“我们这不也是……关心则乱嘛！张大妈她丢了钱，心里着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说话可能没过脑子，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既然你把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那看来确实是个误会，对，误会！哈哈……”

　　他想打个哈哈就把这事揭过去。

　　陈默心里冷笑，想这么轻易就溜？门都没有！他不能白白被泼一身脏水！他转向脸色发白的张大妈，语气变得“关切”起来，但话里的意思却像小刀子：

　　“张大妈，您看，这发誓也发了，话也说明白了。您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好好想想？那钱和票，是不是您放别的地方了？或者……是不是家里孩子不懂事，拿去买糖吃了？这院里进贼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安全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卫国，故意提高了音量：“要不……我看咱们还是报警吧！让警察同志来现场看看，专业！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能找到您的钱，也能还大家一个安心，更能还我一个清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报警？！这两个字像两道闪电，直接劈在了赵卫国和张大妈的脑门上！

　　赵卫国心里咯噔一下，魂儿都快吓飞了！报警？万一警察来了，查不出小偷，反而查出他赵卫国和许四海勾搭，或者陈默这小子豁出去乱咬，那可就全完了！他这副主任也别想干了！

　　“胡闹！报什么警！一点小事，报什么警！”赵卫国声音都尖了，带着明显的慌乱，“院里的事院里解决！惊动警察像什么话！影响多不好！张大妈！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床底下、柜子缝里，再好好给我找找！肯定是忘哪儿了！”

　　张大妈也被“报警”吓破了胆，她可不想去派出所丢人现眼，连忙顺着台阶下，声音都带着哭腔（这次可能是真的怕了）：“对对对，我……我可能老糊涂了，记性不好了，我回去找，我再回去找找……” 说完，也顾不上什么钱不钱了，拉起一旁早就想溜的老伴，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钻回了自家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主角都仓皇退场了，这场闹剧自然也唱不下去了。看热闹的邻居们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互相交换着眼神，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散开了。只是，他们看向陈默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怀疑少了，但那种打量“异类”的疏离感，却更加清晰了。他不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有点文弱、守着奶奶和破书的穷小子陈默了。他变得能赚钱，认识“社会上”的人，还敢发那么重的毒誓，甚至敢提“报警”……这孩子，变了。变得让他们有些看不懂，也有些……不敢轻易靠近了。

　　三大爷阎埠贵踱到陈默身边，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套近乎的意味：“默子啊，受委屈了，受委屈了。不过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这赚钱的门路……嘿嘿，以后要是有什么发财的好机会，可得想着点你三大爷啊！咱们可是一个院儿的，远亲不如近邻嘛！”

　　陈默心里明镜似的，这老狐狸是想分一杯羹。他脸上挤出点客气的笑容：“三大爷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运气好，碰上了，混口饭吃，哪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心里却想：跟你合作？怕不是被你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王凯旋呸地一声把嘴里叼着的牙签吐得老远，大大咧咧地搂住陈默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陈默搂一趔趄。“行了行了！跟这帮人废什么话！屁大点事闹得跟唱戏似的！走，默子，跟胖爷我喝豆汁儿去！地道的！给你压压惊，去去这身晦气！”

　　被王凯旋半搂半推着往外走，陈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赵卫国家的房门紧闭，像一张沉默的、充满恶意的嘴。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院子里似乎恢复了平静，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就像羊群里那只突然变异、长出犄角和利齿的异类，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看似融入的平静。他被孤立了，被放在了聚光灯下，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种混合着疲惫、愤怒、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般的决绝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他知道，赵卫国和许四海就像两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一击不中，只会更加耐心，等待下一个更致命的机会。防守，永远是被动的。

　　他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尽快把那个该死的笔记本的问题解决，必须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僵局！

　　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傻瓜相机，里面装着许四海的罪证。又想起那个遗失的、可能带来无穷麻烦的笔记本。陈默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胖子哥，”他轻声对王凯旋说，“豆汁儿先欠着。我得先回去……准备点东西。”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怎么给许四海和赵卫国，送上一份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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