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入翰林图画院

　　三日后，西山别苑。

　　果然如太子所说，同行的有十余人，男女皆有。嬴芷被安排住在离主院最远的客院，与两位宗室女眷为邻。

　　连日的雪让西山银装素裹，美不胜收。嬴芷每日随着众人赏雪作画，太子偶尔来看她作画，并不多言。

　　这日午后，众人聚在暖阁饮酒赏画，太子一时兴起，命人取来他收藏的一幅前朝名画《雪夜访戴图》与大家共赏。

　　画作传看一圈，众人皆交口称赞。轮到嬴芷时，她仔细看过，却微微蹙眉。

　　“嬴姑娘似乎有不同见解？”太子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

　　嬴芷犹豫片刻，老实答道：“此画构图精妙，笔法老辣，确是大家手笔。只是...民女觉得，右侧山石皴法似乎与整体风格略有不同，或许是后世修补所致。”

　　满座皆静。一位老学士当即反驳：“姑娘此言差矣，此画历来被认为全是真迹，从未经过修补。”

　　太子却抬手止住老学士，问嬴芷：“你可能指出具体何处不妥？”

　　嬴芷走近画作，小心翼翼指向右侧山石的一处：“这里的皴法更为细腻，与左侧山石相比，少了几分力道。且墨色虽旧，却比整体略新一些，应是后人补笔。”

　　太子凝神细看，良久，突然击掌笑道：“果然如此！不瞒各位，此画确实经过修补，只是知者甚少。没想到嬴姑娘一眼看破，真乃神眼！”

　　众人哗然，再看嬴芷的目光已然不同。

　　宴散后，太子特意留下嬴芷。

　　“今日多谢你为孤解围。”太子笑道，“那老学士向来以鉴赏自诩，孤早想杀杀他的威风了。”

　　嬴芷这才明白太子是借她敲打老臣，心下稍安。

　　太子又道：“你的眼力与天赋，留在宫外可惜了。孤有意荐你入翰林图画院，你可愿意？”

　　嬴芷怔住了。翰林图画院乃天下画师梦寐以求之地，一旦入职，便是朝廷命官，身份与寻常画师天差地别。然而...

　　“蒙殿下厚爱，只是民女与芊娘有约在先，所欠债务尚未还清...…。”

　　太子挑眉：“欠多少？孤都替你翻倍......”

　　“殿下好意民女心领，”嬴芷急忙打断，“只是诚信立身，民女当自行履约。钱财债好还，人情债难还。还望太子莫要怪罪”

　　太子凝视她片刻，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也好。待你还清债务，若仍有此意，可再来找孤。”

　　从西山回京后，嬴芷的画作价格水涨船高，求画者络绎不绝。不过两月，她已攒足银两，将欠芊娘的债务连本带利一并还清。

　　那日，她将装满银票的锦盒郑重交给芊娘：“多谢夫人知遇之恩，债务在此，请夫人点验。”

　　芊娘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却不收起，只推到一旁，淡淡道：“你可知我最初为何帮你？”

　　嬴芷诚实摇头。

　　“因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芊娘望向窗外，“我也曾有过人的画技，却因家道中落，不得不放弃梦想，靠经营书画铺子维生。那日在江南见到你的画，我便想，或许能帮你走一条我未曾走成的路。”

　　她转回目光，将锦盒推回嬴芷面前：“这些银两，你拿去打点翰林院上下。太子虽赏识你，但朝中规矩森严，女子入翰林图画院尚无先例，少不了需要打点之处。”

　　嬴芷愣住：“夫人如何知道...”

　　芊娘轻笑：“太子早已派人来通过气了。你且去吧，别辜负了这番机遇。”

　　三日后，太子正式上书推荐嬴芷入翰林图画院。朝中虽有不少反对之声，但太后亲自发话赞赏过嬴芷的画技，加上太子力荐，最终皇帝特许嬴芷以“待诏”身份入职，创下女子入翰林的先例。

　　入职前一日，嬴芷特意前往芊娘处道别。二人对坐品茗，恍如初见时分。

　　“明日便要入翰林院了，可还紧张？”芊娘笑问。

　　“有些，”嬴芷诚实道，“但更多是期待。”她为芊娘斟茶，突然道：“夫人可愿让我为您画一幅像？”

　　芊娘微怔，继而笑道：“也好，留个念想。”

　　嬴芷铺纸磨墨，异常认真地画了起来。这一次，她不仅画出了芊娘雍容的气度，更画出了她眼中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沧桑与梦想。

　　画成时，芊娘看着画中自己，久久无言。

　　“夫人之恩，嬴芷没齿难忘。”嬴芷轻声道，“若非夫人，我此生或许都无法触及这样的画笔。”

　　芊娘抬头，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最终却只是微笑：“记住，女子立世不易。你的画笔不仅是画笔，更是你的剑与盾。用好它。”

　　次日清晨，翰林院的马车来接嬴芷。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梦想初期的宅院，转身登车。

　　马车驶过京城街道，窗外飘来零星雪花。嬴芷轻轻握紧手中的画具匣子，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宫。

　　路还长，但她终于走上了属于自己的征途。

　　想当初在崇明书院也并非芊酿先看中她，其实只有嬴芷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前一天晚上就听到了夫子们的讨论，这即将会有贵人到来，而且他们也提到这位贵人是一位画商。

　　平常嬴芷都不会把自己的画全部拿出来摆放，那天她却挑了又挑，精心找了好几幅自己比较满意的画作，拿出来摆放在画室里。总之不像平常随意摆放几幅近期画作。

　　也就是她这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机，恰巧就被芊娘给看中，她也没想过这一路走来，竟然会如此顺利。

　　她嬴芷以前吃过太多的苦，一有机会她就咬死不放，无论是在崇明书院当画室助手的时候，但是后来到了芊娘府上，她都一如既往的拼命练习作画。

　　她不急于表现自己，但她绝对是一直在拼命做准备，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真的有贵人看中她可以一朝扬名。她想要钱，也想出人头地。是出于哪个目的，她都有奋发向上的理由，因为她不是做不了这个，就去做那个，对于她这样卑微的人的选择，少之又少。出头的机会都像是开了天机，她怎么敢不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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