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行军路上

　　翌日黎明，号角声划破晨雾。

　　霍妘的营帐内，嬴芷尚在浅眠中惊醒，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帐外传来整齐的列队声和马蹄嗒嗒。

　　帐帘被掀开，霍妘一身银甲走进来，晨光在她肩头镀上一层冷辉。

　　“该出发了。”她说着，径直走到榻前。

　　嬴芷还未来得及开口，已被霍妘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

　　“我的伤好多了，可以自己走...”嬴芷挣扎着想要下地。

　　霍妘的手臂纹丝不动：“别动，外面人多。”

　　果然，一出营帐，校场上整装待发的将士们齐刷刷看了过来。数万道目光聚焦在她们身上，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嬴芷羞得把脸埋进霍妘肩甲处，冰凉的金属硌得她脸颊生疼。

　　霍妘却面不改色，抱着她穿过整齐的军阵，径直走向拴在将台旁的两匹战马。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正是霍妘的坐骑“追风”；另一匹浑身雪白，桀骜不驯地打着响鼻，是前不久才缴获的名驹“玉狮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霍妘轻轻将嬴芷扶上追风的马背。

　　“大将军！”副将忍不住上前，“这...追风除了您，从不让别人骑...”

　　霍妘头也不回，仔细调整着马镫的长度，好让嬴芷受伤的腿能舒服些。

　　“追风温顺，适合伤员。”她淡淡道，顺手将缰绳塞进嬴芷手中，“抓紧。”

　　说罢，她转身走向玉狮子。那白马见她靠近，立刻焦躁地扬起前蹄，发出威胁的嘶鸣。

　　“大将军，这匹马野性未驯，要不还是让马夫们把他训熟了，再...”副将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霍妘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玉狮子暴烈地人立而起，试图将她甩下马背，她却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拉住缰绳，另一手轻抚马颈。

　　说来也怪，那匹连最老练的骑手都束手无策的烈马，在霍妘手下竟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仍不安地踏着蹄子。

　　全军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霍妘端坐马背，银甲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她环视全场，声音清冷如霜：

　　“嬴参将腿伤未愈，暂骑追风。传令下去，行军途中，任何人因为她养伤这等小事再拿出来说。我们此次限行是为行军打仗，击退北狄，各位莫要颠倒主次，抓小放大。”

　　这话看无情，实则体贴。嬴芷看得出来霍妘的大格局，跟偏爱。

　　几个原本对嬴芷受伤一事颇有微词的将领，纷纷低下头去。毕竟这个嬴参将受大将军如此待见，也不见得就过分，毕竟她之前立了多少大功劳，这点小问题也就随她们去了。

　　号角再起，大军开拔。

　　霍妘骑着玉狮子走在队伍中间，嬴芷骑着追风紧随在侧。两匹马一黑一白，并辔而行，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必如此。”嬴芷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缰绳，“这样太惹眼了。”

　　霍妘目视前方，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越是惹眼，越是安全。”

　　她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全军营都知道你是我护着的人，没人敢动你。”

　　嬴芷心头一震，转头看向霍妘。晨光中，霍妘的侧脸线条冷硬，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大军行进至两天后的晌午，烈日当空。嬴芷的脚踝开始隐隐作痛，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霍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抬手示意全军休息。

　　她率先下马，走到追风旁，伸手欲扶嬴芷。

　　“我自己可以...”嬴芷话未说完，霍妘已经扶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抱下马。

　　这个动作引得附近士兵纷纷侧目。

　　霍妘却恍若未觉，扶着嬴芷到树荫下坐下，熟练地检查她脚踝的伤势。

　　“肿得更厉害了。”霍妘眉头紧锁，“下午换辆马车。”

　　“不行，”嬴芷立即反对，“行军途中，将领乘坐马车会动摇军心。”

　　霍妘抬头看她，目光深邃：“那你我同骑。”

　　这话声音不大，却让嬴芷瞬间红了耳根。

　　“这...这更不成体统...”

　　霍妘已经起身去吩咐亲兵准备马车，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出自她口。

　　午后，一辆简易马车果然被调到队伍中段。霍妘不顾嬴芷反对，亲自将她扶上车。

　　更让嬴芷惊讶的是，霍妘竟也翻身而上，坐在她身旁。

　　“你...”嬴芷瞠目结舌。

　　“玉狮子性子太烈，骑久了耗费心神。”霍妘面不改色地解释，顺手将一个软垫垫在嬴芷伤腿下。

　　马车空间狭小，两人肩并肩坐着，霍妘身上的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嬴芷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被霍妘伸手拦住：

　　“别动，小心碰到伤处。”

　　她的手稳稳扶在嬴芷腰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车窗外，是绵延不绝的行军队伍；车窗内，是彼此交织的呼吸。

　　嬴芷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霍妘这一系列的举动，早已超出了寻常同袍之谊。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又为何要如此护着她？

　　大军继续向前，车轮辘辘，仿佛碾过无数未解的谜团。

　　而霍妘始终端坐如松，只有偶尔看向嬴芷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温柔。

　　后来嬴芷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劝道：“将军，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柔弱。马车我自己一个人坐就行了，我知道这马车里面舒服，你也想进来坐一坐，但你好歹是大将军，而且是刚上任的。我知道坐不坐马车跟你能不能相提并论，不能相提并论。但你好歹在意一下其他士兵的看法，人家不能跟我们有一样高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揣测。到时候要是动摇军心可就不好了。你赶紧上马，骑您自己的追风去吧！好歹是整个队伍的定海神针，在这马车上让大伙看不到你，这算怎么回事？您必须要高坐马上，英姿飒爽，浩浩荡荡的带着整个队伍向北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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