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诡异的人们

　　一夜无眠。羽生白景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再次审视着掌心那枚染血的纽扣。黑铁凶多吉少，这是几乎可以确定的事了。但是这个鬼，它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伪装、操控，而不是直接进行屠杀？

　　这些问题盘旋在白景脑中，直到天色蒙蒙亮。村庄依旧死寂，但白景知道，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早已汹涌。他必须主动出击，去见一见那个“变了个人”的阿竹，以及那个可能已经不再是“黑铁本铁”的剑士。

　　他整理好装束，将日轮刀用布仔细缠好背在身后，走出了空屋。厚厚的乌云将太阳光完全挡住，整个山村像是依旧在黄昏一样，几个村民已经开始机械地劳作，看到白景，依旧是那副麻木的神情，仿佛一个个木偶。

　　按照小勇昨晚模糊的描述，白景很快找到了村子东头一间相对独立的茅屋。屋外有一小片菜地，但蔬菜长得稀稀拉拉，缺乏照料。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面容清秀，但脸色苍白得过分，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她就是小勇的姐姐影山竹。

　　“你找谁？”阿竹的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机械的说道。

　　“打扰了，在下羽生白景。”白景微微欠身，目光迅速扫过屋内。陈设简单，有些凌乱，角落里放着一些女孩家的小物件，但都蒙着一层薄灰，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听说村里不太平，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另外，昨晚遇到了你的弟弟小勇，他好像很担心你。”

　　听到“小勇”的名字，阿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白景，但那空洞并未减少分毫。“小勇……他没事。我很好。”

　　她顿了顿，像是程序延迟般，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白景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阿竹没有阻拦，也没有邀请，只是默默地侧开身。白景走进屋内，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更加明显了。他注意到阿竹的动作确实如小勇所说，轻飘飘的，落脚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她给白景倒了一碗水，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碗是凉的，水也是凉的。

　　“阿竹姑娘，听说之前有一位叫黑铁的剑士来过？”白景没有碰那碗水，直接切入主题。

　　“黑铁先生……”阿竹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但迅速又恢复了死寂，“他在帮我们对付野兽，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和村长、小勇的说法一致。白景紧紧盯着她：“我听说黑铁先生之前也很关心你的状况，现在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很好。”阿竹的回答机械而迅速，仿佛预设好的答案，“黑铁先生……会保护村子。”

　　眼前的少女，身体或许还是阿竹，但内在的某些东西显然已经被替换或侵蚀了。她的反应过于标准，缺乏人类情感的细微变化，就像……一个被操纵的傀儡，白景想着。

　　既然无法从她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村民的拖沓，也不同于阿竹的轻飘，这脚步声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白景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不自觉地向背后的刀柄靠近了几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口的空间。来人身材高大，穿着鬼杀队标志性的制服，外面套着一件当地的粗布外套。他腰间佩着一把日轮刀，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锐利，透着一股正气。

　　“阿竹，有客人？”来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感。他的目光随即落在白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白景背后用布包裹的刀上停留了一瞬。“这位是？”

　　他不是鬼杀队队员！

　　白景站起身，心中警铃大作，鬼杀队队员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制服和日轮刀，不会问出这句话！

　　就在这位“黑铁”迈步进屋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掠过白景的感知。虽然被刻意压制、掩盖，几乎与人类气息混为一体，但这种不协调感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鲜明。而且，这股气息给他一种奇怪的“稀释感”，并不像通常遇到的鬼那样浓烈而集中。

　　“在下羽生白景，是一名四处游历的剑士。”白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色平静地行礼，“听闻此地有野兽为患，特来看看能否尽绵薄之力。”

　　“黑铁”脸上露出一丝看似爽朗，实则未达眼底的笑容：“羽生先生啊……我是黑铁重三郎。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里的麻烦已经接近尾声了。那畜生狡猾，但被我连日追剿，已成强弩之末。估计就在这一两晚，便能彻底解决。”他走到白景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拍拍白景的肩膀，以示友好。

　　白景没有躲闪，任由那只大手落在自己肩头。接触的刹那，一股寒意透过衣物传来。那不是人类手掌应有的温度，更像是一块在阴冷地窖里放置许久的石头。而且，靠近之后，白景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极其淡薄气味——混合着泥土、血腥，还有一种……类似于沼泽淤泥的腐朽气息。

　　“黑铁”似乎并未察觉白景的异样，收回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羽生先生，此地危险，野兽异常凶残，你没必要卷入其中，趁天色还早，尽快离开吧。”他的话语听起来是关心，但白景却听出了一丝急于驱赶的意味。

　　“黑铁先生为村民除害，令人敬佩。我只是想略尽心意……”白景试图周旋。

　　“不必了！”“黑铁”打断了他，语气略显生硬，随即又放缓了些，“你的安全更重要。等事情了结，我自会离开。届时你若还在附近，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剑术……”他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好啊！那就请黑铁先生多多指教了！”

　　好好好，学我是吧……白景同样面带微笑，眼神却是不在乎的冷漠……

　　此刻继续坚持留下只会引起对方更深的警惕，于是白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黑铁先生，请务必小心。”他看了一眼旁边呆立不动的阿竹，转身离开了茅屋。

　　走出不远，白景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拐过村中的小路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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