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纯粹的赠予

　　那次失控的爆发，像一道深刻的裂痕，刻在了周深和何粥粥之间。随后的几天，周深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每一次开口都先在心里斟酌再三。

　　他不敢再有任何情绪的外露，生怕那细微的波澜会再次惊扰到何粥粥脆弱的心神。而何粥粥，则用更深的沉默和回避来回应，她仿佛将自己缩进了一个更坚硬的壳里，那懵懂的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种刻意的、紧绷的平静，比争吵更令人窒息。周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那是一种源于内心煎熬和精神高度紧张的疲惫。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笨拙的修补匠，试图用最细的丝线去缝合一件珍贵的、却已被自己失手打碎的瓷器，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感到无力回天。

　　这天下午，又到了固定的绘画时间。阳光很好，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

　　周深像完成一项必须的仪式般，为何粥粥铺好画纸，挤好颜料，将画笔放在她手边。他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个不远不近、他认为安全的距离上。

　　他没有再试图去引导她画什么，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充满期待地观察她的每一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思绪却飘得很远。

　　电影的配乐、制片方的催促、团队的期望，还有眼前这令人心碎的僵局……各种思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

　　何粥粥今天似乎也格外安静。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抓起画笔就随意涂抹，而是对着空白的画纸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慢吞吞地拿起一支笔，蘸了颜料，开始在纸上机械地画着。

　　没有构图，没有意图，只有杂乱无章的线条和色块相互覆盖、纠缠，一如她此刻封闭的内心世界，也一如周深纷乱的心绪。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周深心不在焉地看着，直到何粥粥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画笔从她指间滑落，在画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

　　她似乎画完了，或者说，她失去了继续画下去的兴致。

　　周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画具，结束这令人压抑的“互动”。他走到画架旁，伸手想去取下那幅刚刚完成的、色彩混乱得近乎刺眼的画作。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按在了那张画纸上。

　　周深一愣，动作顿住了。他低下头，看向何粥粥。

　　她依旧低着头，视线落在画纸上那些混乱的色彩上，按着画纸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周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以为她又产生了抗拒情绪。

　　“粥粥？”他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何粥粥没有回应他的呼唤，也没有松开手。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慢慢地、有些笨拙地动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了画纸的一角，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那张画从画架上取了下来。

　　这个动作，充满了某种郑重的、与他认知中她日常行为不符的仪式感。周深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

　　何粥粥双手捧着那张画，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她慢慢地转过身，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将目光投向了周深。

　　她的眼神，不再是完全的茫然，也不再是之前的恐惧或警惕。那里面，有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在涌动——有迟疑，有挣扎，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表达什么的渴望。

　　她的嘴唇开始微微嚅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找不到宣泄的通道。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浮现出努力思索的神情。

　　周深甚至能听到她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周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打断这奇迹般的瞬间。

　　终于，在经过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等待后，几个极其模糊、却异常清晰的音节，艰难地从何粥粥的唇齿间挤了出来：

　　“送……送给……哥哥。”

　　声音很轻，带着气音，吐字含糊不清，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懂。但周深听懂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鼓上。

　　“送……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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