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次牵手

　　周果子那句“魂魄会立刻送返”并未让何粥粥完全安心。冥差的失误、刘奶奶茫然无助的魂魄影像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阳寿未尽便被勾魂，哪怕多耽搁一秒，对生魂的损伤都是不可逆的。

　　“周教授，”她放下水杯，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就在这里等吗？我想……我想亲眼确认刘奶奶没事。而且，万一那些高级冥差也……”

　　也官官相护，或者效率低下？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但周果子显然明白了她的担忧。

　　他深邃的眸子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心底的焦虑和不信任。片刻沉默后，他做出了决定。

　　“跟我来。”周果子转身走向书房，语气不容置疑。

　　何粥粥连忙跟上。周果子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满墙的书架和一张宽大的书案。只见他走到书案前，手指在光滑的木质案面上某个不显眼的纹路上轻轻一按。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书案后的那面墙壁，原本是坚实的白色涂料，此刻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光线在涟漪中扭曲，渐渐显露出其后截然不同的景象——那不再是熟悉的城市夜景，而是一片混沌、模糊、充斥着灰白色雾气的空间，隐约能听到风中传来的、无数细碎呜咽的回响。

　　何粥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就是……阴阳交界处？

　　“走这边更快。”周果子言简意赅，率先迈步，身影毫无阻碍地融入了那片涟漪之中。

　　何粥粥看着那诡谲的入口，心脏狂跳。要进去吗？踏入那个生人勿近的领域？但对刘奶奶的担忧最终战胜了恐惧，她一咬牙，紧跟了上去。

　　一步跨入，天旋地转。

　　仿佛从温暖明亮的室内一步踏入了冰冷潮湿的沼泽。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灰雾，视线受阻，只能看到身前周果子模糊的背影。刺骨的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身体和灵魂，比她在沈家老宅感受到的阴气要浓郁和精纯百倍！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混乱的低语、哭泣和莫名的拉扯感，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试图将她拖入迷雾深处。

　　何粥粥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僵硬，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异常艰难。锁骨下的印记剧烈灼烫起来，像是在发出警报。她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这片混沌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周果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窘境。他脚步未停，却极其自然地、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向后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了她冰凉僵硬、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手心，并不像他周身散发的气息那样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温热。

　　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何粥粥浑身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从周果子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迅速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那股暖流所到之处，刺骨的阴寒如同冰雪消融般退散，周围那些混乱的低语和无形的拉扯感也瞬间减弱、远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她惊讶地抬头，看向周果子依旧挺拔淡然的背影。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稳稳地牵着她的手，步伐坚定地走在前面，为她在这片混沌危险的阴阳边界中，开辟出了一方温暖安全的“净土”。

　　何粥舟的手被他完全包裹在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节的轮廓和掌心的温度。那温度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灵魂的力量，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这是她第一次与他有这样亲密的接触，预想中的尴尬或羞涩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他们也曾经这样，手牵着手，穿越过某片危险的领域。

　　周围的灰雾依旧浓重，但何粥粥却不再感到害怕。她甚至能分神去感受周果子手掌的触感——干燥、温暖、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她偷偷地、极小幅度地收拢手指，更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周果子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松开，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牵着她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渐渐稀薄，隐约可见一些扭曲晃动的光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倒影。周果子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打破了沉默：“快到了。”

　　何粥粥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莫名希望这段被牵引、被保护的路，能再长一些。

　　当周果子终于带着她踏出那片混沌，重新回到一个相对“正常”的、弥漫着冥界特有清冷气息的空间时，他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掌心的温暖骤然消失，一股微凉的空气填补了空缺，何粥粥的心头也随之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还想留住那片刻的温度和保护。

　　周果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眼神依旧深邃难辨，只是淡淡地说：“跟上，我们去判官殿。”

　　何粥粥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手心的余温犹在，第一次的牵手，短暂却深刻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扶持，更是一个信号——周果子正在用他的方式，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带领她直面这个与她命运交织的、神秘而庞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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