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楼笑笑的干预

　　夜色深沉，公寓的喧嚣暂时平息，但不安的空气如同粘稠的墨汁，弥漫在每个角落。宋漂亮在郭包佑和白三碗的安抚下，终于疲惫地睡去，但眉头紧锁，显然睡得极不安稳。酷腾摩拳擦掌，准备着第二晚的“蹲守”。刘下来则将自己锁在房间，似乎还在不甘心地尝试追踪。

　　而在111房间，楼笑笑毫无睡意。

　　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尖冰凉。白天周可可看似无意间提及“星光公园”和“以前出过事”时，那双低垂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好奇而是某种冰冷计算的光芒，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那不是她熟悉的、属于一个失去母亲的悲伤少年的眼神。那是一种猎食者的眼神，带着评估、算计，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兴奋。

　　他要做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联想到之前深夜的诡异外出、旧码头那场被他“恰好”避开却又充满疑点的交易风波，楼笑笑几乎可以肯定，周可可绝不会像郭包佑计划的那样，仅仅作为一个被保护的旁观者。他一定会采取行动！而以他目前表现出的、远超年龄的冷酷和手段，他的“行动”会是什么？直接去面对那个发出死亡预告的疯子？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不！绝对不行！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不能让可可去冒这个险！那个隐藏在网络后的威胁者是真实的、危险的！可可再聪明，他也只是个孩子！一旦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阻止他！必须在可可采取任何过激行动之前，将这件事纳入“安全”的轨道。

　　报警？郭包佑他们因为威胁者的警告而犹豫，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相比虚无的威胁，可可可能面临的真实危险更让她恐惧。可是，怎么报？以什么身份报？直接说公寓住户收到死亡预告？这会立刻将公寓和所有住户，尤其是与宋漂亮关系密切的可可，暴露在警方的调查视线下，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给可可带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如果他真的在暗中进行着什么，可能会引火烧身。

　　她需要一个更巧妙、更间接的方式。既能引起警方对“星光公园”这个地点的足够重视，提前布控，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又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直接牵连到公寓和可可。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藏起来的旧款翻盖手机上。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她不能直接举报“小软糖”被威胁，但她可以以一个“匿名市民”的身份，提供一条关于星光公园的、看似与本案无关却又足够引起警方警惕的“线索”。

　　她需要编造一个故事，一个能让警方相信星光公园在明晚可能发生严重罪案，从而提前部署警力的故事。

　　楼笑笑的大脑飞速运转，多年操持家务、处理琐事锻炼出的缜密思维此刻发挥了作用。她回忆着周可可白天提到的“公园以前出过事”的暗示，结合自己对城市新闻的模糊记忆……有了！

　　她记得很久以前，星光公园附近似乎发生过一起未侦破的抢劫伤人案，虽然时间久远，地点也略有出入，但足以作为由头。

　　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打开那个旧手机（她早已准备好一张不记名的预付费SIM卡），调整了一下声线，让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紧张的中年妇女，然后拨通了报警中心的匿名举报电话。

　　“喂？是……是警察吗？”她压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我……我好像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关于星光公园的，就是明天晚上……”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声称自己在夜市买菜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低声交谈，提到了“明晚八点”、“星光公园老地方”、“第三张椅子”、“要干一票大的”、“让那娘们闭嘴”等零碎词语。她强调自己很害怕，不敢多说，只希望警察能去查查，防止出事。

　　这个举报，真假掺半。时间（明晚八点）、地点（星光公园第三张长椅）与死亡预告完全吻合，但动机从“网络死亡预告”变成了她虚构的“现实犯罪预谋”，举报来源也从网络变成了“无意听闻”。这样既不会直接暴露“小软糖”和网络威胁的存在（避免刺激威胁者），又能精准地将警方的注意力引导向明晚的星光公园。

　　挂断电话，楼笑笑浑身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警方会如何对待这个匿名举报，但她已经做了她能想到的、最大程度保护儿子的干预。如果警方因此加强巡逻，甚至提前设伏，那么明晚的公园就会变得相对“安全”，可可即便想去，也会发现无机可乘，从而被迫放弃危险的计划。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两全的办法——既阻止儿子涉险，又不至于让那个叫“小软糖”的主播真的遭遇不测。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入膝盖。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种撒谎、甚至可以说是报假警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儿子。这种躲在暗处、提心吊胆的感觉，几乎让她崩溃。

　　但她没有选择。作为一个无法相认的母亲，她能做的，只有用这种曲折、甚至可能违法的方式，试图为儿子铺就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哪怕这条路上布满谎言和荆棘。

　　她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希望可可明天晚上会乖乖待在公寓里。但她更知道，那种冰冷的目光背后，藏着怎样的决心。她只能祈祷，自己的干预能够奏效，能够赶在儿子踏入深渊之前，为他亮起一盏警示的红灯。

　　夜色中，母亲的担忧与守护，化作一个匿名的电话，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的信号流，试图与儿子黑暗中滋生的计划，进行一场无声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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