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新生代起，雏凤清声

　　尹子琦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就在发现技术扩散的次日，叛军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对睢阳发动了开战以来最为狂暴的攻势。不再是之前的消耗与试探，而是不计代价的猛扑！投石机抛出的不再是巨石，而是点燃的、沾满火油的柴捆，试图将睢阳彻底点燃；箭雨密集得让人窒息，叛军士卒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向城头攀爬。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地撞击着睢阳这座孤礁。守军的人数在锐减，每一个垛口后面，都填进了不止一条性命。

　　“左翼！左翼缺口！补上去！快！”张巡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他亲自持刀守在了一段被叛军重点冲击的城墙，刀锋早已砍得卷刃，甲胄上满是凝固的血浆和碎肉。

　　高适指挥着弓弩手进行压制射击，但箭矢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只能进行威慑性的零散射击，无法形成有效的箭幕。

　　李白的身影依旧在城头最危险的地方闪烁。青莲剑化作道道青色流光，每一次挥出，必有几名叛军哀嚎着跌落。他的“太虚剑心”运转到极致，感知着整个战场的细微变化，总能出现在防线最吃紧的位置。但即便是他，额头也见了汗，呼吸不再如最初那般悠长。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心力消耗，即便是他，也开始感到疲惫。

　　“李将军！西面马墙段，雷校尉他……他快顶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到李白附近，嘶声喊道。

　　李白心头一紧！雷万春性格刚猛，作战勇悍，但有时过于悍不畏死，易陷入重围。他二话不说，身形一晃，如青烟般掠过混乱的战场，冲向西门方向。

　　西面马墙，此处城墙本就较为低矮，前几日被叛军投石机重点照顾，坍塌了一小段，虽然用沙袋和木石临时垒起了矮墙，但防御力大减，成了叛军主攻的方向之一。此刻，这里已然化作了血肉磨坊。

　　雷万春如同疯虎，手中一杆马槊舞得泼水不进，周围躺满了叛军的尸体。但他本人也成了一个血人，左肩插着一支断箭，深可见骨，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他周围的守军士兵已经所剩无几，而叛军却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缺口涌上来，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万春！退后！”李白人未至，声先到。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破空射出，将一名正要偷袭雷万春后背的叛军什长穿喉而过！

　　雷万春听到声音，精神一振，奋力荡开两柄劈来的横刀，踉跄后退几步，与赶到的李白汇合。

　　“李兄！我……”雷万春刚想说什么，却被李白严厉的眼神打断。

　　“闭嘴！运功止血！守住我侧翼！”李白低喝一声，将他护在身后，青莲剑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青莲初绽·守式”！

　　柔和的青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不大的屏障，暂时将涌来的叛军逼退数步。但这守势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也仅仅只能维持片刻。

　　李白一边维持剑势，一边急速对雷万春说道：“你的‘青帝长生诀’练到第几重了？真气运转路线可还记得？立刻按照‘乙木回春’的法门，引导真气至肩井、云门诸穴！”

　　雷万春一愣，他修炼长生诀时日尚短，更多是凭借其增强气力，对于疗伤篇并未深研。此刻听得李白提醒，虽在剧痛和混乱中，还是下意识地依言而行，勉力调动丹田那微弱的长生真气，按照记忆中那玄妙的路线运行。

　　一丝清凉的气息艰难地流过灼痛的伤口，流血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丝！他惊愕地看向李白。

　　“记住这种感觉！沙场搏命，勇力固然重要，但能活下来的，往往是懂得如何‘生’的人！”李白语速极快，手中青莲剑守势一收，身形陡然前冲，剑法由守转攻，变得轻灵飘忽——“醉月步”配合“青莲乱影”！

　　他不再追求一剑毙敌，而是如同穿花蝴蝶，在叛军人群中游走，剑尖或点或挑，专攻敌人手腕、脚踝、关节等薄弱之处，虽不致命，却瞬间让七八名叛军失去了战斗力，惨叫着倒地，反而阻碍了后续同伴的进攻。这种精妙的控场技巧，与雷万春之前一味猛打猛冲的风格截然不同。

　　雷万春看得眼花缭乱，心中似有所悟。

　　就在这时，另一段城墙也告急！一股叛军精锐趁机攀上城头，守在那里的几名年轻“剑堂”弟子虽然剑法不俗，但临敌经验不足，面对叛军以命换命的打法，顿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南八！”李白高呼一声。

　　正在不远处引弓射敌的南霁云闻声，看也不看，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弓如满月——“三星逐月”！

　　咻咻咻！三支箭几乎首尾相连，精准无比地射穿了那三名冲在最前、威胁最大的叛军咽喉！为年轻的“剑堂”弟子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结三才剑阵！以守为主，相互策应！”南霁云一边继续射杀其他方向的敌人，一边朝着那边厉声喝道。他平日沉默寡言，但对这些年轻后辈却颇为关照，早已将一些战场保命和配合的技巧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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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惊魂未定的“剑堂”弟子闻言，立刻背靠背结成简单的阵势，剑光交织，果然稳住了阵脚，虽然依旧被动，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可能崩溃。

　　李白看在眼里，心中微动。他意识到，睢阳的防线不能只靠他们几个核心人物四处救火。必须让这些年轻人尽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接下来的战斗中，李白、高适、南霁云，甚至抽出身来的张巡，都开始有意识地改变策略。他们不再仅仅是自己冲杀在最前线，而是更多地进行指挥、策应和关键性的支援。他们将一些不太重要的防御段落，大胆地交给像雷万春这样勇猛但需要磨练的将领，以及那些表现出潜力的年轻“剑堂”弟子和低级军官。

　　“王校尉！带你的人，用长枪方阵，抵住那个缺口！记住，齐进齐退，枪尖永远朝外！”

　　“赵队正！你的弓手队，不要散射！听我号令，集中攒射攀城云梯那个位置！”

　　“李小子（一名年轻剑堂弟子）！你的‘流云剑’太快了，留三分力变招！沙场不是擂台，活下去才能多杀敌！”

　　呵斥声、指导声、命令声，在血腥的战场上交织。起初，这些被委以重任的年轻人难免紧张、犯错，甚至付出代价。但在血与火的洗礼下，在高层将领们有意无意的点拨和庇护下，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雷万春开始学着在猛攻中观察敌阵弱点，不再一味硬拼，偶尔还能吼出几句粗粝却有效的命令，调动身边的士卒。

　　那名被南霁云救下的“剑堂”弟子，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剑法中的浮躁之气渐去，多了几分沉稳狠辣，甚至能模仿南霁云的箭术技巧，用弩机进行精准点射。

　　一些原本只是普通士卒的老兵，在得到些许指挥权后，爆发出的韧性和经验，也让人侧目。

　　城头之上，虽然依旧惨烈，虽然防线仍在不断被压缩，但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抵抗的力量，不再仅仅集中于几个强大的支点，而是开始如同毛细血管般，在整段城墙上蔓延、生根。一种更加坚韧、更具层次感的防御体系，在绝境中悄然孕育。

　　又一次击退叛军的猛攻后，短暂的间隙里。李白看着正在笨拙地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同时还在大声吆喝着手下清点人数、修补工事的雷万春，对走到身边的高适低声道：“高兄，你看万春如何？”

　　高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雷万春那虽然依旧莽撞，却已然透出几分沉稳骨干的背影，点了点头：“是一块好材料，磨一磨，将来或可独镇一方。”

　　“是啊，”李白目光扫过城头那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孔，“睢阳可以陷落，但抵抗的精神，作战的经验，必须有人传承下去。他们……就是我们留给这个天下的，另一批‘火种’。”

　　高适深以为然：“雏凤清于老凤声。但愿他们能飞得更高，更远。”

　　夕阳如血，将睢阳城头染得一片悲壮。城墙下，叛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而城头上，新的支柱，正在血与火中，顽强地挺起他们的脊梁。

　　希望，从未远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下一代人的身上，勃发出更加顽强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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