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笔落惊雷

　　目光平静如深潭，不起波澜，直迎王衙内那充满恶意挑衅的眼神。平静目光却似有洞穿之力，让王衙内心头莫名一悸。视线扫过主座上崔公等人或冷漠、或好奇、或隐含怜悯的面孔，最后，牢牢钉在大厅一侧那面巨大雪白的粉壁之上！

　　胸中冰冷燃烧的愤懑——入城被刁难的屈辱、苏颋府前“力薄权微”的冰冷、踏入散花楼后的厌恶、此刻被当众视为草芥肆意羞辱的怒火——在王衙内点出“蜀道”二字的瞬间，如同点燃引信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蜀道？” 李白声音响起，不高，带着奇异的沙哑，穿透死寂大厅，“好题目。”

　　他霍然起身！

　　动作决绝！不向主座行礼，不理会任何目光，如离弦之箭，大步流星走向粉壁！布衣下摆带风，腰间长剑轻晃。

　　角落动静瞬间吸聚全场目光——惊愕、疑惑、等着看更大笑话的戏谑！王衙内嘴角冷笑更甚，抱臂看好戏。

　　李白走到粉壁前，背对千百道视线。巨大雪白的墙壁如待征服的险峰绝域。他伸手，一把抓起砚山旁那支饱蘸浓墨、沉甸甸的紫檀木杆紫毫大笔！笔杆冰凉沉重，笔锋饱满如椽。手腕悬空，五指收拢，凝神聚气，仿佛握的不是笔，而是劈开混沌的巨斧！无形气势悄然弥漫。

　　笔尖，带着凝聚所有郁勃之气的千钧之力，悍然落下！

　　笔锋触及粉壁！

　　笔走龙蛇！力透三分！

　　浓黑墨汁在雪白墙面上晕染开，第一个字便带着裂石穿云的气势，奔腾而出！

　　噫吁嚱！

　　三字如惊雷，炸响在目睹者心头！

　　笔势毫不停歇，如烈马狂奔咆哮！

　　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青天”二字笔锋陡挑，直欲破壁，将“难”字绝望艰险推向窒息巅峰！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远古苍茫、岁月隔绝，扑面而来！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笔锋横扫，如巨鸟展翅横绝天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地崩山摧壮士死”笔锋如斧凿刀劈，悲壮惨烈；“天梯石栈相勾连”转为奇崛险峻，栈道似在笔锋下蜿蜒！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大开大合，蜀道险绝惊心动魄！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连笔勾勒“黄鹤”“猿猱”，反衬人力渺小！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笔锋回旋缠绕，令人置身盘旋青泥岭头晕目眩！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笔势陡转压抑，旅人仰观星宿惊骇绝望！

　　没有风雅雕琢！只有磅礴山川在笔墨间怒吼！原始胸臆在粉壁喷发！每字如万仞绝壁崩落的巨石，砸在墙面！更砸在目睹者灵魂深处！

　　窃语消失！哄笑扼杀！丝竹停歇！谈笑凝固！整个散花楼三层陷入死寂！所有目光被无形钉子钉死，难以置信、带着震撼聚焦那面正被狂放笔墨涂抹、仿佛拥有生命的粉壁！

　　王衙内脸上得意的冷笑彻底僵住，如泼墨面具碎裂剥落，只剩震惊和被气势压迫的苍白。叫嚣的跟班张大了嘴，眼珠瞪出，喉咙“嗬嗬”抽气，惊骇欲绝。

　　主座上，崔公浑浊老眼陡然睁大，握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揪断银须浑然不觉。眼底爆发出失神的精光！陈太守酒杯倾斜，酒洒锦袍也毫无察觉，死死盯着墙。

　　裴十三娘倚柱的身体已站直，素手掩微张红唇，美眸异彩连连，震惊激赏交织。她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小师弟”。

　　杜甫站在李白身后，忘了呼吸愤怒周遭一切！清瘦身体因激动剧烈颤抖，小脸涨红，眼中爆发出狂热崇拜光芒！那不是看诗，是目睹神迹降临！灵魂共鸣呐喊！每字敲打灵魂最深处！

　　当写到“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时，李白胸中被压抑到极致、被虚伪恶意点燃的悲愤不平，跋涉蜀道的千难万险，仰望瀑布的天地伟力，遭遇的屈辱无奈所积郁勃之气，攀升至顶点！如火山将冲破地壳！

　　嗡——！

　　腰间那柄普通长剑，竟发出清晰如龙吟的嗡鸣！剑鞘剧烈震颤！似感应到主人冲天意气和与诗境共鸣的磅礴力量！

　　【精神力高度凝聚！诗境通感超频触发！】

　　【检测到诗句《蜀道难》（契合度：完美！契合心境：积郁爆发，狂放不屈，天地共鸣）】

　　【精神增幅极限！环境感知增幅极限！】

　　【剑意共鸣！剑气自发！】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如怒海狂涛的无形气流，自李白丹田轰然炸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炽热如熔岩，带着蜀道山崩石裂、万壑雷鸣的磅礴天地意境！握笔手臂经脉偾张，青筋虬龙暴起！强烈冲动驱使！他将笔锋在“万壑雷！”雷霆万钧的感叹号上重重一顿！饱蘸浓墨在顿点处轰然炸开，形成一团巨大浓黑、蕴藏无尽雷霆风暴的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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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势未停！

　　顺着那喷薄欲出、撕裂一切的狂放气机，李白手腕猛地一抖，如绝世剑客抖腕出剑！笔尖如出鞘绝世剑锋，带着刺破苍穹的锐意，斜斜向上骤然掠出！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边缘隐有细微电光闪烁的淡白色气流，竟从饱蘸浓墨的笔尖迸发！非刻意催发，是诗境剑意、胸中郁勃与天地共鸣在极致情绪下交融爆发的产物！承载着《蜀道难》狂放不屈、撕裂险阻的意境与斩断虚妄的锐意，如电光石火破空而去！

　　噗！

　　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穿透声！

　　那道凝练气流，不偏不倚，正正打在王衙内悬挂展示的、装裱精美的蜀中山水画上！画心处，那方鲜红的“王伦珍藏”落款印章，被精准洞穿！

　　留下一个筷子粗细、边缘焦黑、仿佛被劫雷劈过、散发丝丝锐气的小洞！洞口绢帛焦糊卷曲！

　　“啊——！” 王衙内发出短促如被割喉的尖叫！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身体踉跄后退，指着被洞穿的印章，手指抖如秋风枯叶，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不仅仅是收藏被毁，更是王家和他本人的脸面被当众戳穿践踏！

　　死寂！

　　绝对窒息、时间凝固般的死寂笼罩散花楼！落针可闻！

　　所有人被这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一幕彻底惊呆！大脑空白！诗成惊风雨？笔落泣鬼神？眼前这算什么？剑气？仙术？神罚？！所有人如泥塑木雕，僵在原地，眼珠瞪裂，死死盯着被洞穿的印章，又猛地转向墨迹淋漓、散发无形威压的诗壁，最后汇聚在那个布衣悬剑、背对众人、如孤峰擎天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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