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历史的尘埃

　　科学院的核心区域，第一次，迎来了一位与科学无关的“客人”。

　　白川，那个在大审判后第一批宣誓效忠星火城的前“上民”历史学家，正一脸局促地站在零的实验室里。

　　这间实验室，充满了各种反重力投影和复杂的数据流，混乱而又充满了未来感。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白色研究员制服。那是陈姨的后勤部为他临时赶制出来的。

　　手中紧紧地抱着一块古老的石板复制品。那上面，刻满了奇异的花纹，是从“先行者之墓”废墟中拓印下来的。

　　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实验室的中央，巨大的能量培养皿中，静静地悬浮着“天眼”探测器的第一枚原型能量核心。

　　那是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通体呈现出幽蓝色泽的“播种者”合金。

　　但在它的内部，却被零用我们目前最顶尖的技术，强行植入了一段从“远古星门”基座上复制下来的，属于“先行者”的能量符文。

　　零的计划，是利用“先行者”符文那超越了我们这个维度物理法则的“空间”属性，来为探测器，创造出一个能抵御电离辐射层信息风暴的“概念性”稳定场。

　　但，她们失败了。

　　“不行！还是不行！”

　　零看着光幕上那不断崩溃的能量模型。她那张因为连续数个昼夜不眠不休而写满了疲惫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挫败感。

　　“‘播种者’的能量，与‘先行者’的符文，它们它们在最基础的法则层面上，是互相排斥的！就像水和火！我们无法将它们，稳定地，融合在一起！”

　　她身旁，那些同样熬得双眼通红的科学院院士们，也一个个垂头丧气，束手无策。

　　“我们我们缺少了最关键的‘理论’。”

　　一个年长的院士，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们不清楚‘先行者’们，是如何驱动这些符文的。我们就像一群只学会了如何使用电灯的原始人，却妄图去理解核聚变的原理。”

　　整个“天眼”计划，在进行到最核心的能源系统研发阶段时，撞上了一堵由更高维度文明的技术壁垒所构成的，冰冷的，无法逾越的墙。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沉默之时。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局促不安的历史学家，白川，突然，缓缓地，开口了。

　　“零院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学者特有的，轻微的颤抖。

　　“或许，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个不一样的思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这个与科学无关的“外行”身上。

　　零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最终，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焦躁。

　　“说。”

　　白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怀中那块古老的石板拓印，放在了指挥台之上。

　　然后，他指着石板中央，那个由无数复杂的几何线条构成的，像某种神圣徽记一样的符文。

　　“根据我对‘先行者’文明的初步研究。”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高亢。

　　“他们的科技，似乎并不完全建立在‘能量’之上。”

　　“他们更像是一种‘哲学’文明。”

　　“他们的每一个符文，都不仅仅是一个技术符号。它更代表着一个完整的，自洽的‘宇宙观’。”

　　“比如这个。”

　　他指着那个核心符文。

　　“在‘先行者’的语言体系里，它不代表‘能源’。它也不代表‘空间’。它代表的，是‘平衡’。”

　　“平衡？”

　　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的，平衡。”

　　白川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那是一个历史学家，在触摸到失落文明灵魂时的光芒。

　　“‘播种者’的能量，是‘阳’，是‘创造’，是充满了扩张与征服欲望的‘火’。而‘先行者’的符文，则是‘阴’，是‘秩序’，是充满了宁静与永恒概念的‘水’。”

　　“你们现在，是在强行地，将水，倒进火里。它们当然会互相排斥，互相湮灭。”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追问道。

　　“我们需要的，不是‘融合’。”

　　白川看着零，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她们所有人科学认知的，全新的答案。

　　“而是‘共鸣’。”

　　“我们需要在‘火’与‘水’之间，建立一个‘桥梁’。一个能让它们，在保持各自独立性的同时，又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产生‘和谐共振’的‘媒介’！”

　　“而这个‘媒介’。”

　　白川的手指，缓缓地，划过了石板之上，那些像星辰一样散落在核心符文周围的，更小的，辅助性的符文。

　　“就是这些。”

　　“它们，在‘先行者’的哲学体系里，代表着‘风’。代表着‘大地’。代表着‘生命’”

　　“它们，就是维持整个宇宙‘平衡’的‘法则’！”

　　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

　　所有科学家，都用一种看神明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个用一种她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神学”语言，为她们指明了科学道路的历史学家。

　　零呆呆地看着那块古老的石板。她看着上面那些充满了哲学与美感的符文。她又看了看自己光幕上那不断崩溃的，冰冷的能量模型。

　　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创世的闪电，轰然劈过！

　　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快！”

　　她猛地回头，对着她那群早已惊呆了的院士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狂喜的咆哮！

　　“放弃所有的能量注入方案！重新构建‘符文矩阵’！以‘平衡’为核心！以‘法则’为框架！我们要的不是‘引擎’！我们要的是一个…自洽的，能自我呼吸的…‘微缩宇宙’！”

　　历史的尘埃，在这一刻，为未来的科技，指明了通往天空的，唯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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