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后的冲刺

　　那段尘封了数百年的悲鸣，在冰冷的地下停车场内缓缓消散。它带走了我们心中最后一丝因为找到安全区而产生的侥幸。一种更加沉重的，跨越了时空的悲恸，取而代之。我们仿佛亲眼见证了旧世界的葬礼。

　　但，现实，没有给我们任何凭吊逝者的时间。

　　“引导者。”

　　零的声音，像最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机器，将我们所有人，从那巨大的悲伤中，强行地，拉了回来。

　　她站在那辆装甲巴士的残骸旁。她的面前，是那块正在疯狂闪烁着红色警告符号的便携式光幕。

　　“情况很糟。”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内，显得异常的刺耳。

　　“我们刚才组成的‘荆棘’环形防御阵，以及引导者大人您为了修复‘岩’的殖装而进行的‘概念’链接，都对我们整个队伍的能源储备，造成了…远超预期的消耗。”

　　一份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数据报告，被她投射到了所有人的战术目镜之上。

　　那上面，只有一个冰冷的，如同最后审判般的数字。

　　【全队平均能源储备：百分之十九。】

　　“根据‘先驱者’殖装在当前辐射环境下的最低安全运行功耗计算。”

　　零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我们…最多，只能再支撑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而我们距离地图上标记的，下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能的避难点——中央地铁枢纽入口，还有…”

　　另一份地图数据，被她调了出来。

　　“——九点七公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小时五十分钟。九点七公里。

　　这两个数字，像两座由现实铸就的，无法被撼动的巨大山脉，狠狠地，压在了在场每一个“先驱者”战士的心头。

　　她们都清楚地记得，来到这里，穿越那片充满了扭曲钢筋和破碎混凝土的城市废墟，仅仅只走了不到五公里，却花费了…整整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

　　那个名叫“静”的，来自科学院的年轻研究员，声音干涩地，说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到了，但却谁也不敢说出口的，绝望的结论。

　　“我们…不可能，在能源耗尽前，抵达那里。”

　　“不。”

　　这一次，开口的，是叶梓。

　　她缓缓地，从一具旧时代的骸骨旁，站了起来。她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终点的绿色光点。那里面，所有的悲伤与挫败，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战士的，在面对绝境时，所爆发出的，最原始的，也是最疯狂的…战意！

　　“之前的行军，是在‘探索’。”

　　她的声音，像冰冷的钢铁，在停车场内回荡。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那像一群…第一次进入黑暗森林的，胆小的兔子。”

　　“但现在。”

　　她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震荡长矛。那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武器，发出一声愤怒的嗡鸣！

　　“我们没有时间，再去当兔子了！”

　　“我们，必须变成…一群在与死亡赛跑的，疯狂的…狼！”

　　她转过身，面向所有因为绝望而陷入了沉默的战士们。她那充满了血与火味道的咆哮，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灵魂！

　　“所有人，听我命令！”

　　“放弃所有稳妥的战术！放弃所有不必要的侦察！”

　　“将你们殖装的能量输出功率，全部，都给我调到…最高！”

　　“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最野蛮的方式，在这片死亡的废墟之上，为我们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引导者！”

　　她最后看向我。她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请您…下令吧！”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永不屈服的火焰。我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同样因为她的话而重新燃起斗志的，我的战士们。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

　　我们踏上这片土地之后，最疯狂，也最悲壮的命令，就此下达。

　　“——全体都有！”

　　“——目标，中央地铁枢纽！”

　　“——极限越野，现在开始！”

　　“轰——！”

　　一百零三名“先驱者”战士，像被同时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瞬间，从那片充满了死亡与悲鸣的地下停车场，爆射而出！

　　小心翼翼的探索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由纯粹的，求生意志所驱动的，黑色的钢铁洪流！

　　速度，被提升到了极致！

　　充满了扭曲钢筋的陷阱，不再需要绕开。殖装强大的动能，将它们，狠狠地，撞碎！

　　充满了辐射的“鬼火”之路，也无需规避。能量护盾，硬生生地，扛着那致命的分解力场，强行冲过！

　　摇摇欲坠的摩天大楼残骸，随时都可能坍塌。但队伍，没有片刻的停留！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那条…由零在地图上为她们规划出的，最短的，也是最…笔直的红线！

　　“快！再快一点！”

　　叶梓的咆哮声，像最狂暴的战鼓，不断地，催促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而赵曼，则像最沉默的守护神，紧紧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她那双金色的瞳眸，是最精准的雷达，不断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次，当有战士因为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而即将坠入深渊时，一个身影，都会在瞬间，出现在她的身旁，用一只充满了绝对力量的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而我，则将那早已濒临枯竭的，最后的精神力，全部，都用来…“感知”。

　　风的流向。建筑的哀鸣。这片大地，那充满了恶意的，混乱的呼吸。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中，汇聚成最直接的预警。

　　“左前方！结构不稳定！全体向右偏移五米！”

　　“注意！地下有高能反应！全体跳跃！”

　　每一个指令，都简短，精准，致命。

　　我们在与死神，赛跑。

　　我们在与我们自己，赛跑。

　　每一个战士的战术目镜之上。那代表着能源储备的蓝色进度条，与那代表着死亡倒计时的红色计时器，都在以一种…同样疯狂的速度，飞快地，走向…终点。

　　终于，在能源储备即将跌破百分之五的最后临界点时，我们，冲出了一片由无数磁悬浮公路残骸所构成的，最后的钢铁丛林。

　　一片…相对开阔的，巨大的中央广场废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在那广场的尽头，一个…被彻底炸毁了一半，但依旧能辨认出旧时代风格的，巨大的，像深渊巨口一样的…

　　——中央地铁枢纽入口。

　　就在那里。

　　“冲过去！”

　　叶梓发出了最后的，嘶哑的咆-哮！

　　所有人都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向着那代表着“生”的大门，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但，就在我们距离那扇大门，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都要沉闷的巨响，突然，从我们脚下的大地最深处，轰然传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座…我们唯一的希望，那座…中央地铁枢纽的入口，它前方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上…

　　——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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