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暗中的低语

　　被困的第二天，在一片比死亡本身还要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到来了。

　　外界，那场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绿色风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从头顶那厚重的合金天花板上传来。那声音，像亿万只魔鬼的指甲，在疯狂地刮擦着我们的囚笼。它成了这里，唯一的背景音乐。

　　这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我们，正被活埋。

　　赵曼那充满了牺牲精神的举动，虽然暂时地，平息了那场因为饥饿而险些爆发的内乱。但，它无法填饱所有人的肚子。

　　极限生存标准的配给，让每一个“先驱者”战士的身体，都陷入了最基础的能量赤字之中。饥饿，像最忠诚的，也最恶毒的蠕虫，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胃里，疯狂地，噬咬着。

　　但，比饥饿更可怕的，是…幽闭。

　　这个旧时代的地铁维修站，狭窄，潮湿，充满了铁锈与死亡的气息。一百零三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像被塞进沙丁鱼罐头的困兽，挤在这片…连转身都显得奢侈的狭小空间里。

　　天空，从她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距离，也同样消失了。

　　第一天，劫后余生的肾上腺素，和对指挥官的绝对服从，还能维持着钢铁般的纪律。

　　但，当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单调的噪音之中，缓缓地，拉开序幕时。那根…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的，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开始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没有人再说话。

　　战士们，只是沉默地，坐在各自的角落。

　　有的人，用一块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那早已一尘不染的武器。

　　有的人，则蜷缩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之上，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像死去的雕塑。

　　还有的人，则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们的眼神，空洞，涣散。仿佛要在那片冰冷的，充满了锈迹的黑暗之中，看出一片…永远不可能再出现的天空。

　　一种…无形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毒气”，正在这个密不透风的钢铁囚棺之中，悄然地，蔓延。

　　我能“感觉”到它。

　　我那因为过度消耗而异常虚弱的灵魂，对这种精神层面的污染，变得异常的敏感。我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战士的身上，那代表着“希望”与“信念”的，微弱的金色光芒，正在被一层…由“焦虑”“恐惧”和“烦躁”所共同构筑的，灰黑色的阴影，一点点地，侵蚀，覆盖。

　　就在这时。

　　“——你他妈的，踩到我了！”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低吼，突然，在死寂的维修站之中，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瞬间，被惊醒了！

　　只见在队伍的角落，两名…在之前的战斗中，都表现异常出色的年轻士兵，正互相怒视着，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在“荆棘的试炼”中，第一个，走出精神迷宫的，来自科学院的“静”。而另一个，则是…在遭遇战中，亲手格杀了两只酸性生物的，战斗小队的副队长，“火”。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静”的声音，冰冷，但却带着一丝无法被压抑的，因为长时间的幽闭而产生的烦躁。

　　“‘不是故意的’？”

　　“火”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挑衅的，残忍的冷笑。

　　“你们这些…从科学院来的‘书呆子’，除了会用你们那可怜的脑子，去计算一些毫无意义的数据，还会干什么？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这番话，充满了侮辱性。

　　“静”那张一直以来都像冰山一样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被激怒的红晕。

　　“至少，我的‘脑子’，不会像某些…只知道用肌肉思考的‘野兽’一样，除了战斗，就只会…像现在这样，毫无意义地，狂吠。”

　　“你他妈的，说谁是‘野兽’！”

　　“火”的眼中，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她猛地一步上前，那只覆盖着黑色殖装的，充满了力量感的铁拳，狠狠地，向着“静”那张苍白的脸，挥了过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静”虽然是技术人员，但她，也同样，是经历了地狱试炼的“先驱者”！她的反应，快得惊人！微微一侧身，那致命的一拳便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然后，一个…充满了科学与逻辑的，最精准的擒拿动作，瞬间，锁住了“火”的手臂！

　　一场…谁也未曾预料到的，属于“先驱者”内部的，丑陋的肉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们，没有再使用任何战斗技巧。她们，只是像两头被困在笼中的，最原始的野兽，用最野蛮的方式，互相撕咬，互相攻击！

　　整个维修站，彻底，乱了。

　　“都给我住手！”

　　叶梓那充满了暴怒与不敢置信的咆哮，瞬间，响彻了整个通道！

　　但，已经晚了。

　　那两名早已被“幽闭”和“绝望”所彻底逼疯的战士，根本，听不进任何命令！

　　叶梓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的杀意！

　　她的身影，像鬼魅一样，瞬间，出现在了那两名正在疯狂撕打的战士面前！

　　没有劝阻。

　　她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她的手。

　　然后，用那覆盖着黑色殖装的，冰冷的金属手背，狠狠地，抽在了她们两人的脸上！

　　“啪！”

　　“啪！”

　　两声清脆的，充满了绝对力量与羞辱意味的耳光，瞬间，让那两名疯狂的战士，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燃烧着足以将她们彻底焚烧成灰烬的，滔天怒火的…战争部长。

　　“你们。”

　　叶梓的声音，很轻，但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加…令人恐惧。

　　“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

　　她没有再给她们任何辩解的机会。

　　“——卫兵！”

　　她猛地回头，对着身后那两名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卫队成员，下达了…最严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她们两人，给我，拖下去！”

　　“——废除她们‘先驱者’的番号！收缴她们所有的武器和殖装！”

　　“——执行…最高级别的‘禁闭’惩罚！”

　　“——直到，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为止！”

　　她的判决，像最冰冷的，来自地狱的审判，狠狠地，击碎了在场所有战士心中，那最后一丝…名为“侥幸”的幻想。

　　整个团队的心理状态，在这一刻，彻底，滑向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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