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拌嘴的约会

　　宋卿倾推开餐厅玻璃门的瞬间就后悔了。

　　顾炜深正站在大堂中央，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怀里抱着——她眯起眼睛确认——一束大到离谱的红玫瑰。99朵，绝对是99朵，包装纸上还缠着恶俗的金色丝带，在餐厅水晶灯下闪闪发光，活像暴发户求婚现场。

　　讲真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你刚从葬礼回来？这束花足够当花圈了。

　　顾炜深嘴角的完美笑容僵了一秒。他今天特意抓了头发，左耳的铂金耳钉换成了低调的黑色，身上那款雪松香水也是新拆封的。但这些精心准备在宋卿倾眼里似乎还不如一碗牛肉面有吸引力。

　　店员推荐的。他硬邦邦地说，把花束往她怀里一塞，拿着。

　　宋卿倾被迫接过这束巨型花圈，手臂立刻往下一沉。玫瑰浓烈的香气熏得她打了个喷嚏，几片花瓣随之飘落，正好粘在她今天特意涂的奶茶色唇釉上。

　　店员是不是跟你有仇？她艰难地从花束后探出头，还是说这是你那些前女友们联名推荐的审美？

　　顾炜深的表情变得微妙。他伸手想帮她拿回花束，却被宋卿倾侧身躲开。

　　别动。她突然凑近花束，拨开层层叠叠的玫瑰，这是什么？

　　藏在最深处是几支不起眼的蓝色勿忘我，细小得几乎被红玫瑰淹没。顾炜深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配花而已。他故作轻松地整理袖口，店家非要塞的。”

　　重死了。她突然把花束塞回给顾炜深，下次再买这种土味花束，我就用它砸你脸上。我都不想说你的什么审美了。”

　　顾炜深抱着花束站在原地，领针不知何时歪了。这个平日里在金融峰会上侃侃而谈的贵公子，此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宋卿倾忍住帮他整理的冲动，故意板着脸：还不扔了？等着拍照发朋友圈炫耀你的直男审美？

　　宋卿倾。顾炜深突然连名带姓叫她，声音压得极低，再嫌弃一句，我就当众跪下告白。

　　这句话像按了静音键。宋卿倾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气音：...你敢。

　　顾炜深挑眉，作势要单膝跪地。宋卿倾立刻拽住他胳膊：够了够了！她慌乱地环顾四周，已经有几桌客人好奇地望过来，我收下行了吧！

　　胜利的弧度在顾炜深嘴角一闪而过。他从容地抽掉那几支勿忘我，将剩下的玫瑰随手交给侍者：处理掉。

　　宋卿倾下意识阻拦，好歹是钱...

　　讲真的，顾炜深已经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心疼钱的样子比这束花可爱多了。

　　他变魔术似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把勿忘我插进去推到她面前：满意了？

　　蓝色小花在简约的玻璃瓶里意外地好看。宋卿倾正要吐槽他做作，却注意到顾炜深的领针还歪着。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领口。

　　两人同时僵住。

　　顾炜深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宋卿倾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戴往常那款腕表，而是换了一块低调的黑色皮带款——正是她上次随口说比金属表带好看的那款。

　　别动。她凶巴巴地说，手指却轻柔地将领针扶正，歪得像被车撞过。

　　顾炜深出奇地配合，甚至微微低头方便她动作。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和右眼下方那颗平时被粉底遮住的淡色泪痣。

　　顾炜深不置可否，招手示意侍者下单。当他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上滑时，宋卿倾再次看到了那道缠绕在他无名指根部的戒痕——比上次淡了些，却依然清晰得像道未愈的伤口。

　　餐厅灯光突然调暗，小提琴手开始演奏。宋卿倾盯着顾炜深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心想这顿饭怕是又要消化不良了。虽然是晚餐但是天都没黑吃什么烛光晚餐。

　　好了。宋卿倾迅速缩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挥之不去。

　　宋卿倾的叉子刚碰到餐前沙拉，顾炜深就突然倾身向前，左手不着痕迹地挡在唇边：别回头，你十点钟方向，红色假发。

　　她条件反射地要转头，被顾炜深用膝盖轻轻抵住。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将一杯柠檬水推到她面前：借反光看。

　　水杯弧面上映出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季莞柠顶着一头夸张的红发，墨镜滑到鼻尖；姜瓷抱着一摞与她专业毫不相关的量子物理教材；最离谱的是叶安歆，居然穿着外卖员制服，正用菜单遮着脸。

　　宋卿倾差点被水呛到：她们在干什么？

　　讲真的，顾炜深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这是我见过最烂的跟踪技术。他刀尖指了指窗外，叶安歆的摩托车停在同一位置三小时了，交警都来贴了两张罚单。

　　宋卿倾扶额叹息。玻璃窗外，叶安歆正手忙脚乱地往摩托车后箱塞什么东西，一顶假发不慎飘落在地。

　　要过去打招呼吗？她无奈地问。

　　顾炜深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餐厅监控画面——三个闺蜜正挤在角落的卡座里，姜瓷举着望远镜，季莞柠在做笔记，叶安歆则对着耳机激动地说着什么。

　　再给她们10分钟。他眼中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我赌叶安歆会先沉不住气。你还别说，叶安歆从小就活泼好动，与你挺像的。但是你比较凶一点。”

　　宋卿倾瞪着他：“顾炜深你什么意思！”

　　“你等我说完嘛。阮姨对她要求太高了，以至于我在阮姨身边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叶安歆了。毕竟阮姨身边的叶安歆规矩得可怕。”

　　宋卿倾直直看着顾炜深，没有说话。

　　顾炜深说完又换了一副面貌：讲真的，你应该阻止她们。

　　顾炜深用叉子轻轻拨弄着沙拉里的樱桃番茄，铂金耳钉在吊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宋卿倾注意到他今天特意换了枚祖母绿的领针，和她裙子的颜色微妙地相配。

　　你知道叶安歆的脾气。她抿了口柠檬水，越拦着越来劲。

　　餐厅的爵士乐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对话间隙。顾炜深的目光越过她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笑：季莞柠的假发歪了。

　　宋卿倾借着水杯反光看到三个闺蜜挤在角落卡座里，姜瓷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张望，镜片反射着滑稽的光芒。

　　她们担心我。她放下杯子，毕竟某人的情场杀手名声在外。

　　顾炜深不置可否地挑眉，招手示意侍者上主菜。当两份牛排端上桌时，宋卿倾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那份已经切成了均匀的小块，蘑菇被替换成了芦笋。

　　五分熟，不加黑椒。顾炜深将盘子推到她面前，上次派对时你说过讨厌胡椒的呛味。

　　宋卿倾的叉子悬在半空。上次顾炜深生日时偶然提到而已，没想到他还记得。你记性倒挺好。她故意用叉子戳了戳牛排，对每个女生都这么上心？

　　顾炜深手腕一抖，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个罕见的失误让宋卿倾心头一跳——传说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居然会因为一句调侃失态？

　　只记值得记住的事。他低头切肉，左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当袖口微微上滑时，宋卿倾瞥见一道淡色的戒痕缠绕在他无名指根部，像道隐秘的枷锁。

　　侍者来添水时不小心碰倒了胡椒瓶。顾炜深迅速抬手挡在宋卿倾面前，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他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正好照在她眼睛上。

　　抱歉。他立即调整角度，却因此把手机滑到了桌面上。空气突然凝固。顾炜深僵住的手指在屏幕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当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瞥见了锁屏壁纸——是宋卿倾海边露营时趴在膝盖上睡着的侧脸，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你偷拍我？宋卿倾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软。

　　公开场合没有隐私权。顾炜深故作轻松地锁屏，空气突然凝固。顾炜深僵住的手指在屏幕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抱歉，接个电话。”当他挂断电话时，宋卿倾发现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比左手更明显，像是长期戴着什么紧箍的印记。

　　联姻戒指？她鬼使神差地问。

　　顾炜深瞳孔微缩，随即苦笑：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他转动着空酒杯，十六岁生日礼物，上周才彻底摘掉。

　　代价是？

　　东南亚三条生产线。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外加我大哥在董事会的两个席位。

　　海边露营时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素圈戒指，冰凉的金属贴在她后颈上，像道解不开的咒语。

　　不值得。她小声说，“我记得季莞柠说过，你们家庭很复杂……”

　　“确实是这样。我父亲有三个孩子。但三个都不是同一个母亲……至于董事会的席位，一个是我堂哥的一个是我亲姐姐的。”

　　在宋卿倾听着顾炜深讲述入神。

　　顾炜深突然倾身向前，近到她能闻到他衣领间淡淡的雪松香气：宋卿倾。他罕见地叫了她全名，你读过《小王子》吗？

　　当然。

　　那你应该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驯服一件东西，就意味着要为之负责。

　　“你要不退后去点，离我太近了。”

　　顾炜深笑了笑，坐回座位上。

　　甜点上桌时，顾炜深接了个电话。宋卿倾趁机打量他蹙眉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下颚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当他挂断电话转向她时，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又戴了回去。

　　果然，不到10分钟，叶安歆就气势汹汹地冲进餐厅，却被侍者拦在门口。顾炜深打了个响指，对领班低语几句。很快，三人像被押解的犯人一样，被到了他们桌前。

　　顾先生说很荣幸邀请三位共进晚餐。侍者恭敬地拉开椅子。

　　季莞柠的墨镜滑落到地上，镜片咔嚓碎裂。姜瓷默默把望远镜藏到身后，而那本《跟踪侦查技巧大全》从叶安歆背包里滑了出来，重重砸在地毯上。

　　惊喜。顾炜深举起酒杯，铂金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冷芒。

　　“你押着我们来干嘛？”

　　“怎么能用押呢，我可是请你们来的。”

　　“什么事！”

　　吃饭啊。顾炜深无辜地眨眼，示意侍者上菜，考虑到叶小姐的海鲜过敏，姜小姐的乳糖不耐，以及季小姐对胡萝卜的深恶痛绝...他顿了顿，卿卿的备忘录第121条写得明明白白。

　　三人同时瞪大眼睛。宋卿倾的手机备忘录是加密的。

　　你黑我手机？宋卿倾危险地眯起眼。

　　顾炜深解锁自己的手机推过去——屏保是宋卿倾海边露营时趴在膝盖上睡着的侧脸。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你那晚自己给我看的。他轻声说，还让我背下所有重要事项，包括...他看向叶安歆，某人吃虾会休克。

　　叶安歆戳面包的动作突然停住，面包屑飞到了顾炜深袖口上。她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手滑。

　　“有些人从小就不行，没有口福对海鲜过敏。”

　　“你有口福，对花生过敏。”

　　侍者送上主菜。顾炜深自然地接过宋卿倾的盘子，将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五分熟，不加黑椒，蘑菇换成芦笋。他抬头对上三双震惊的眼睛，怎么？切牛排也算情场杀手的必备技能？

　　季莞柠注意到他切肉时左手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痕——陆屿川说过，那是顾炜深反抗家族联姻的印记。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叶安歆小声嘀咕，谁知道是不是调查过...

　　顾炜深放下刀叉。金属与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让所有人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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