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千字千元震惊龚雪

　　1990年1月13日的夜晚，楼道里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一扇装着防盗门的房门前。钥匙转动，门开了，龚雪从外面带回的一身寒气。她脱下米白色的呢子大衣，挂进玄关的衣橱，露出里面合身的浅咖色毛衣和长裙，脸上带着一丝上戏教学工作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回到家的松弛。

　　“回来了？”许愿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他穿着宽松的棉麻家居服，手里还拿着一支钢笔，显然刚从书案前起身。

　　“嗯，刚下课，有几个学生问剧本细节，拖了会儿堂。”龚雪换上柔软的棉拖鞋，走到客厅，很自然地接过许愿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你呢？今天写得顺不顺利？项少龙见到秦始皇了没有？”她习惯性地关心着丈夫那部构思宏大的新作。

　　许愿没有立刻回答，脸上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兴奋与神秘的笑容，拉着龚雪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坐下。

　　“雪，先别问进度，有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许愿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香江那边，《武侠世界》杂志的陈主任下午刚打来国际长途，长途电话信号不太好，但我听得真真切切！”

　　龚雪被他的情绪感染，放下水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过稿了？《寻秦记》他们真要了？”她知道许愿为这部融合历史与奇幻的新作投入了多少心血，也深知向港台刊物投稿的不易。

　　“何止是要了！”许愿一拍大腿，眼睛亮得惊人，“你猜猜，稿费谈到多少？”

　　龚雪想了想，试探着说：“千字…六十港币？”她知道这个价格对于港刊来说已算不错。 许愿笑着摇头，示意她再猜。 “八十？…总不能是一百吧？”龚雪稍微提高了预期，千字百元在业内已是顶尖标准。 许愿依旧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 “一百…一百五？”龚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这几乎是闻所未闻的高价了。 许愿终于不再卖关子，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仿佛怕惊走了这份好运，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千、字、一、千、元、港、币！”

　　“多少？！”龚雪猛地站起身，像是被沙发烫了一下，声音都变了调，“一千？！港币？！千字？！”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许愿在开玩笑。千字千元！这简直是天文数字，远远超出了她对稿费的所有认知和想象！

　　“千字一千港币！字字如金！白纸黑字，合同随后就寄到！”许愿肯定地重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看着妻子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成就感油然而生，继续抛出了更惊人的数字：“你算算，《寻秦记》计划写多少字？”

　　龚雪还没从上一个冲击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回答：“你…你不是说大概一百六十万字左右…” “没错！一百六十万字！”许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亲自确认这个数字的巨大，“千字一千，一百六十万字，换算下来，就是整整一百六十万港币！”

　　“一百六十万…港币？”龚雪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感觉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扶住了沙发靠背。这个数字太过庞大，以至于失去了真实感，像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她需要极力想象，才能将其与实实在在的财富联系起来。这几乎相当于他们两人多年积蓄的总和，要多几倍！而且是港币，是那个可以兑换成各种紧俏外汇券、可以购买进口家电、时尚衣物的硬通货！

　　巨大的惊喜过后，龚雪迅速冷静下来，上海女人特有的精明和务实回到了身上。她立刻抓住了关键问题：“等等，老许，这么多字，这么高的稿费，交稿时间肯定卡得很死吧？他们要求什么时候完稿？”

　　许愿赞赏地看了妻子一眼，点了点头：“没错。合同要求，今年七月份之前，必须全部交稿。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不到六个月的时间。”

　　“不到六个月？一百六十万字？”龚雪飞快地心算了一下，再次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平均每个月至少要写…将近二十七万字！每天差不多要九千字！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得日夜不停地写啊？” 她深知写作不是打字，需要构思、需要推敲，这样的速度简直是疯狂的任务。

　　“所以，”许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却燃烧着挑战的火焰，“从明天开始，我得进入战斗状态了。杂志社会按月收稿，稿费一块结算，但前提是必须按时按量交稿。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个月最少写二十万字，只许多，不许少！必须确保七月份前彻底完工！”

　　听到丈夫接下如此艰巨的任务，龚雪脸上最后一丝惊喜彻底被担忧和心疼取代。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那老许，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写啊！还坐在这里跟我闲扯！” 她几乎是推着许愿往书房走，“从今天起，家里所有事你都不用管了！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全部我来！你只管安心写你的《寻秦记》！”

　　她把许愿按在书房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钢笔塞到他手里，语气急促却充满支持：“什么都别想，就当是闭关修炼了！需要什么资料？要不要我明天去上海图书馆帮你借？饿了渴了你就喊一声，我给你端进来！”

　　许愿被妻子的反应逗笑了，心里涌起巨大的暖流。他拉住龚雪的手：“别急，还没到那一刻。只是先跟你通个气，接下来这半年，可能要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龚雪嗔怪道，眼里闪着光，“一百六十万港币呢！想想就干劲十足！等你写完了，”她的语气变得期待和兴奋，“我就立刻去单位开介绍信，咱们亲自去香港兑换稿费！听说那边繁华得不得了，中环、尖沙咀，到处都是摩登大楼和百货公司！我也要去逛逛，买几件真正新潮的衣物，看看最新的电影！”

　　她的思绪似乎已经飞到了半年后，对许多上海人来说，香港就是时尚、繁华和现代生活的代名词。

　　“好，好，一定带你去，好好逛逛，好好买。”许愿笑着承诺，想象着妻子在香港街头雀跃的样子。

　　“那你赶紧写！”龚雪再次催促，轻轻替他带上了书房的门，“从现在开始，啥也别管，就管你的项少龙和秦始皇！”

　　书房门轻轻合上，将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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