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鹰眼

　　京城

　　兵已经回营，兵部封赏也已经到了，按照常规换防，稍做休整就要上路。唐允一个人进京了，带着桃三乐送给皇上的那一马车礼物。这许久没回京城，经历了大仗的唐允，再次看见繁华的京城，心里的滋味不一样了，这真是的腥风血雨，跟自己的游历江湖，完全两个级别，他本以为自己游历中原大好河山，就能体会人间疾苦，现在才知道，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人间疾苦是多么的渺小。不是身居高位不管人间疾苦，是身居高位之人要大开大合，他们所运作的整个世界的秩序，而几家吃不上饭，与这人间秩序相比，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战争，才是人间的催命符，只要不打仗，大家都能吃饱饭，一旦打仗，最吃苦的还是百姓。

　　“唐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

　　唐允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季竹来了。

　　“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季竹一身男儿装，骑着马在城门里迎接唐允。

　　“我帮你家打仗，你都不问问我受不受伤，还要礼物，这都是你家的，我还带什么。”唐允打趣道。

　　“哼，没有就是没有，说那些……”季竹说着努着嘴装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呦呦呦，多大了，没礼物还要哭鼻子不成。”唐允笑着说道。

　　“哼，不理你了。”季竹嘴上说不理，身子却很诚实，骑着马在唐允旁边一起走。

　　“后面这一大车，都是礼物。”唐允突然想起来桃三乐送的礼物，这满满的一大车，还很重的样子，一定有点什么好东西，毕竟是送给皇上的，自己没法动，但是季竹无所谓，她可以。

　　“哈，我就知道。”季竹这脸变的比天快多了，笑呵呵的去马上那里看。

　　“唐允，你这都是什么啊……”季竹打开马车上的遮盖喊道。

　　唐允也很好奇，桃三乐这么短的时间内，会给皇上送什么礼物，居然有这么一大车，转身过去看，自己也是一愣，桃三乐果然奇葩，人接被人送金送银送宝玉美人，他居然送这些。

　　“唐允，你就弄一车破石头骗我。”季竹撒娇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就是一堆破石头。”

　　“这是是铁矿石，而且能炼出精钢，十分难得，比起金银可要贵重的多。”唐允看着这这一车上好的铁矿石道。

　　“那我倒要一块。”季竹一听马上就高兴了，伸手拿了一块放在马的褡裢里。

　　二人齐头并进，马车跟在后面，一起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季风一个人站在花园里，今天没有在舞刀弄枪，但是季禹留下的那些东西一直在。皇后和冰花儿也在这里，冰花儿在绥国回来带回来的南方的新茶，三人共品。

　　“这是我们儿时喝的农家茶，可不比那些贡品，皇上和姐姐尝尝。”冰花儿把做好的茶倒给季风和姬雪儿。

　　“嗯，不错，这有点意思，怎么贡茶就没有这个香甜。”季风就愿意喝这些百姓的玩意。

　　“这不是茶香甜，是妹妹香甜。”姬雪儿也喝了一口，这茶说不上多好，但是味道确实挺醇厚。

　　“昭儿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太医。”最近忙王不充的事情，季风也没有时间顾忌宫里的事，现在事情有了结果，终于想起来，季昭的病。

　　“没事，就是久不回去，水土不服，休息些时日就好了，皇上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伺候了。”姬雪儿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的温柔。

　　“父皇，娘，冰花儿，你们都在啊。”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叫姨娘。”姬雪儿也管不了这个丫头，季竹朝她吐了吐舌头，跑去季风那里。

　　“父皇，唐允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一大车石头。”季竹这个嘴，一点事情也藏不住。

　　“快让他进来。”季风对于唐允还是很喜欢的，也属于文才武略样样精通了，实属难得，只是不愿意入朝，这让他不解，慢慢来，有季竹在，早晚有一天，会入朝的。

　　“我给你带回来了。”季竹说话的时候有点害羞。

　　“唐允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静妃娘娘，三公主。”唐允其实不愿意来宫里，自己连个功名都没有，来着恨不得连守门的都要下跪，很是不爽。

　　“你还不快给我磕头。”季竹在这时候还不忘记戏耍唐允，唐允也没办法，只能跪着。

　　“快起来，别听这丫头胡说。”季风赶紧让唐允起来，他知道，这场战斗，没有唐允的帮忙，也不会这么顺利，有很多行军的事，估计桃三乐也是不会，武功了得，还要历练啊，但是守城应该是没问题，出征得配个军师。

　　“皇上，草民回来复命。”

　　“什么草民，都是自家人，不要拘礼，你也不是草民啊，你想干什么干不了，只是你想不想。”季风对于唐允的喜欢不言于表。

　　“谢皇上。”

　　“听说你带了一车石头？”季风对于这个还是挺感兴趣。

　　“回皇上，不是在下送的，那是桃将军送于皇上的，我只是代为转交。”唐允如实说着，旁边的季竹听见不是送自己的，努着嘴朝唐允哼了一下。

　　“桃三乐有心了，是什么东西？”季风没想到，这桃三乐还会这个，这也是刷新了他对于桃三乐的认知。

　　“皇上，您不想亲自去看看嘛？”唐允故意卖个关子。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去看看这桃三乐给我拉了一车什么，走走走，都随我去看看，要是金银珠宝见者有份啊。”季风让在座的大家都一起去看看，看看这新任建州将军给自己送来一车什么石头。

　　众人来到那马车前，马已经不见了，光见到一个大车，看样子很重。

　　唐允上前打开上面苫布，里面露出一车红红的石头。

　　“铁？”季风很惊讶，这桃三乐居然给自己送了一车铁，看样子成色很不错。

　　“皇上，桃将军这车铁可非比寻常，这铁含量很高，可以做精钢之用。”唐允解释道。

　　“哦，如此好铁，不能浪费，找个上好的铁匠，做点东西看看，可惜啊，这京城不产铁矿，鲜有厉害的铁匠。”季风看着这车铁，就像看到了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一般，很是喜爱，只是这铁从石头到宝刀，中间还有一个环节，铁匠。

　　“皇上，不如让臣妾试试。”姬雪儿看季风这么喜欢这个，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上前说一句。

　　“你？皇后别逗我，这是男人做的活，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季风看着从来都是稳重的姬雪儿，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个话。

　　“皇上，我肯定是不会的，我一个弱女子，只是我上次在回乡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建州的铁匠，他就会打精钢，我让他来京城了，只要派人去寻他即可，这一车上好的铁，皇上想要什么都行。”姬雪儿解释道。

　　“如此甚好，那这车东西就交给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臣妾知道了。”

　　“正好唐允凯旋归来，一起吃个饭，走走走。”季风拉着唐允就往回走。

　　“对了，去把胡中叫来，我有事找他。”季风回头跟那老奴说了一句。

　　“是，皇上。”

　　一听到胡中的名字，冰花儿有点脸红，还好人多，没有人注意到她。自从绥国回来，也有些时日没见到胡中了，他跟季汐结婚也是低调的完婚，加上现在又出了王不充的事，人人自危，毕竟王不充在朝多年，每个人跟他都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旦皇上追查起来，这都不好说。

　　“老爷，宫里来人了，要您进宫。”

　　“好，告诉来人，稍等，我更衣便去。”胡中和季汐正在堂内吃饭，听见要进宫，赶紧起身去更衣，季汐更是跟在后面，伺候着。

　　“莫要着急，父皇找你多半是王不充的事情，相公还要想好说辞。”季汐自从跟胡中低调完婚之后，这几日是享不尽的温柔，这文人和武将就是不一样，到处都是浪漫满屋，让季汐欲罢不能。

　　“王宰辅？”胡中还不知道王不充已经死了，只是知道出事了。

　　“王不充反了，已经被剿灭，据说全家都已经被灭门了。”季汐帮着胡中换衣服，边换边说道。

　　“啊，灭门了？”胡中有点惊讶，毕竟自己是王不充一手提拔起来的。

　　“相公不要慌张，相公跟王不充又没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朝廷的大驸马。”季汐说着还有些娇羞，毕竟胡中能给他的比胡半斤多的太多，这完全是两种极端的生活，文到极致武到极致。

　　“娘子不用亲自为我更衣的，让那些人做就好了，再累了娘子的手。”胡中这温柔可能就是天生的。

　　“我怕他们弄乱了相公的衣衫。”季汐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还满意的看了看，这新郎就是新郎，美的很。

　　“那我去了，娘子。”

　　“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

　　这俨然一对小情侣，不知道冰花儿看见这一幕，心里会怎么想。

　　季风和姬雪儿坐在上面，其他人在下面分坐，左面是冰花儿，右面是季竹和唐允，这说是家宴，也算是给唐允的庆功宴。

　　“启禀皇上，胡大人到了。”

　　“快快快，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赶紧一起吃饭。”

　　“胡中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赶紧落座，边吃边说，你都已经是家里人了，哪有那么多的拘礼。”季风吩咐人让胡中坐下，正好在左面挨着冰花儿的桌子，弄得冰花儿都不敢抬头。

　　“胡中见过静妃娘娘。”胡中趁大家不注意轻声道。

　　“胡大人安好。”冰花儿拿起酒杯，掩饰自己的不安。

　　“静妃娘娘安好。”胡中也拿起酒杯。

　　“说起来，冰花儿，你得敬胡中一杯，这回去绥国，比较仓促，都是胡中帮朕照看的。”季风看她们俩端杯，突然说道。

　　“臣妾这就敬胡大人一杯。”冰花儿把手中酒杯朝着胡中举起来。

　　“娘娘折煞臣了。”胡中赶紧端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唐允代朕亲赴建州围剿反贼，凯旋而归，唐允啊，你想要点什么封赏啊？”季风是真想封他个官当当。

　　“为国分忧，民之大幸，不求封赏。”唐允起身回道。

　　“你这立功这么大，我封你个官吧。”季风试探着说道。

　　“皇上还是不要了，唐允自幼散漫惯了，皇上要是非要封赏，那就赏我睡几日饱饱的觉吧。”唐允打趣道。

　　“哈哈哈，好好好，这个好。”季风端起杯，大家一起共饮一杯。

　　“唐兄果然好度量，看样子酒量也不错，胡中敬你一杯。”胡中端起杯对唐允说道。

　　“胡兄谬赞了，共饮共饮。”二人共饮一杯。

　　“胡中啊。”这一敬酒，季风看见胡中了，不能光喝，正事还是要办的，这都是家里人，他也不见外。

　　“儿臣在。”胡中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个词，但是没办法，现在已经在这个位置。

　　“王补充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儿臣听说了，但是不够详尽。”

　　“嗯，好，这回你就可以详尽了。胡中听旨。”

　　“儿臣接旨。”胡中赶紧走到中间，跪拜在地。

　　“现命你暂代宰辅之职，处理王不充一案所有后事，王不充反，是他建州王家蛊惑，与众臣无关，建州已经有将军代管，你只要寻个好的刺史派去即可，另外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按律处理，人已经死了，不要殃及家人，找合适的人入朝便是。”季风安排道。

　　“儿臣领旨。”胡中起身回到座位。

　　“恭喜胡大人高升。”冰花儿悄声道。

　　“多谢静妃娘娘。”胡中也低声道。

　　冰花儿余光一扫，看见自己的香包，胡中还挂在身上，心里一股暖意，自己喝了一杯。

　　“皇上，皇上……”

　　“你个老东西，怎么越老越慌呢。”季风看见那老奴慌张的跑进来，有点不高兴。

　　“皇上，皇上恕罪，二皇子回来了。”

　　“谁？”季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人也是一惊，只有季竹和唐允，没有表现出惊讶，在大快朵颐的吃着。

　　“二皇子回来了。”那老奴又重复了一遍。

　　“快快，快让他进来啊。”季风这才知道这老奴为什么如此慌张，自从那日在大漠寻得那锦囊，就再没有季骞的任何消息，这突然就回来了，活着就好啊，活着就好，季风今天是真高兴。

　　“孩儿季骞拜见父皇，皇后娘娘，静妃娘娘。”季骞大踏步走进来叩拜。

　　“快起来，让爹看看，黑了，也结实了，快入座，赶紧吃饭，这一路奔波。”季风看着季骞，心里已经有点老泪纵横，但是脸上还是控制住了，季风自己也觉得，自己已经来了，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季禹，胡十一，王不充，这些人，是兄弟，是敌人，是朋友，谁又能说得清，不管是什么，一起那么多年，感情还是有些的。

　　“二哥，你快跟我说说你出去都干什么了？”大伙还在为季骞的归来惊讶的时候，季竹已经晃动着大眼睛来问季骞了。

　　“我的竹儿想知道啊，那得喝酒啊。”季骞也知道季竹在玩笑他，端起杯对着季竹说道。

　　“切，爱说不说，谁稀罕听啊，是不是？唐允。”季竹说着就回去了，朝着季骞吐了吐舌头。

　　宴席还是那个宴席，季骞走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还依稀记得自己走之前最后一次参加家宴的情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有很多东西都变了，自己也变了，唯一没变的就是，自己在这样的家宴中，依然感觉孤独，还是那个没人待见的二皇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也该结束了，没有季昭在这，宴席结束的就快，其实有他也很快，因为不喜欢的就早早撤了。胡中回家了，唐允找地方睡觉去了，一定找京城最舒服的地方，季竹也跟着出去玩了。姬雪儿派人去寻那铁匠，冰花儿看着胡中远去的背影，偷偷的落下看一滴泪，胡中也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冰花儿，手里攥着冰花的香包，转身离开，他知道，他俩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之前的种种，就当是梦吧。

　　“骞儿……”季风带着季骞来到了花园。

　　“父皇……”季风有话说不出，季骞也有话说不出，季禹的各种武器，还历历在目，之前还在这里跟季禹比武，现在，已经阴阳两隔。

　　“这次历练怎么样啊？”季风还是开口了。

　　“回父皇，按照父皇的锦囊，已经全部做到。”

　　“好，好好，好啊，我的好儿子。”

　　“只是……”

　　“只是什么？”

　　“达尔干薨了。”

　　“我知道了，他这一死，大漠就乱了。”

　　“是啊，现在已经乱了。”季骞对于季风知道这件事情，意料之中，并没有很惊讶。

　　“你二姐还好吗？”季风问道。

　　“她带着狼族已经走了，我回来之前帮她们把路都清理了。”

　　“你的人呢？”

　　“也在那附近，随时调遣。”

　　“这个给你。”季风把王不充给他的口哨送给了季骞。

　　“谢父皇，这是？”季骞看见这个口哨，有点迟疑。

　　“这是王不充临死前给我的。”

　　“王不充？”

　　“是的，这些年，他命王不德一直暗中训练死士，这怕就是那些死士的召集令。”季风淡淡的道。

　　“他居然……”季骞有点惊讶，惊讶的是王不充还自己留了这一手，惊讶的是季风已经知道，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抽空去趟建州。”

　　“是，父皇。”

　　“你知道王不充给这个东西叫个什么名堂吗？”季风笑着道。

　　“儿臣不知。”

　　“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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