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一千年

　　融合完成后的塞涅俄斯，并未立刻投入与黑潮的殊死对抗。

　　她需要时间，去熟悉这具庞大而古老的泰坦之躯，去适应那汹涌澎湃、远超从前的天空权柄，并将自己坚韧的灵魂意志与这份力量彻底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艾格勒的躯壳本身残留着古老的本能与印记，而【天空火种】的力量也如同桀骜的狂风，需要极强的意志去引导、掌控。

　　塞涅俄斯以她那经年累月锤炼出的、近乎偏执的毅力，强行压制着一切不适与排斥，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存在烙印在这具新的“身体”与浩瀚的权柄之中。

　　当天象画壁内，那具属于格林的分身终于支撑到极限，在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中彻底被黑暗吞噬、湮灭时，塞涅俄斯动了。

　　她那巨大的、覆盖着金属般羽毛的翅膀缓缓扇动，带起纯净的气流，驱散了盘踞在画壁核心的最后一丝污浊。

　　她取代了格林分身的位置，悬浮于画壁的中央，成为了这片维系世界运转的规则核心新的守护者。

　　无数的规则丝线如同找到了真正的主人，欢欣而顺从地缠绕上她的翼尖、她的躯体，将天空的权能毫无保留地倾注于她。

　　昼夜开始在她意念下精准交替，云流风息依照她的引导有序运行。

　　她确实比格林更能发挥这股力量，因为她此刻，就是天空本身的延伸，一位完整的、执掌权柄的“泰坦”。

　　格林并未离开，他停留在画壁边缘，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在黑潮无形的压力触及画壁的瞬间，塞涅俄斯那庞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

　　“感觉如何？”格林的声音透过意念，直接传入塞涅俄斯的心间。

　　短暂的沉默后，塞涅俄斯空灵而略显沉重的声音回应道，这声音已带上了一丝泰坦的恢弘回响，但核心依旧是她本人的意志。

　　“非常……痛苦。”

　　她描述着那种感受。

　　“如同有无形的、冰冷的毒针，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刺穿我的意志，钻入我的灵魂核心。它们低语着混乱与绝望，试图扭曲我所认知的天空法则……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针对存在本身的侵蚀。”

　　格林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但紧接着，塞涅俄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她那标志性的、不屈的坚韧。

　　“但是，我能够坚持得住。这具躯壳与火种的结合，比想象中更为稳固。按照目前的侵蚀强度来估算……”

　　她顿了顿，似乎在进行着精确的感知与计算，然后给出了一个让格林都为之动容的数字。

　　“最少，也能支撑一千年。”

　　一千年。

　　格林沉默了。

　　他本能地怀疑这其中是否包含了塞涅俄斯为了安抚他而夸大的成分。

　　对抗黑潮的侵蚀，不仅仅是力量的消耗，更是意志的漫长酷刑。

　　一千年……这实在太久，久到足以让任何坚定的心智在孤独与痛苦中磨损。

　　可是，看着那在画壁中央，以自身意志强行隔开光辉与黑暗的巨大身影，感受着她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格林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她。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而她，更是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她舍弃了属于“塞涅俄斯”的人类身躯，放弃了成为天空半神、拥有轮回机会的可能，将自己的一切都与这具注定要直面黑暗的泰坦躯壳绑定。

　　除非她像曾经的艾格勒一样，选择逃避，放弃守护天空画壁的职责，否则，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她将独自承受黑潮无休无止的侵蚀，直到意志被磨灭，灵魂被污染，最终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

　　而到了那一天……

　　格林不敢再深想下去，但那冰冷的可能性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心底。

　　到了那一天，恐怕需要他亲自前来，如同终结其他疯狂的泰坦一样，来了结她的性命，夺回【天空火种】。

　　这个念头带来的沉重感，几乎让他窒息。

　　“不会有那一天的。”

　　格林在心中对自己，也对那画壁中央的身影立下誓言。

　　“这一千年……不，在更早之前，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找到彻底对抗黑潮的办法，找到拯救这个世界，也拯救这些为了守护它而甘愿牺牲一切的英雄们的办法。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在光暗交织中巍然屹立的巨大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决绝与承诺烙印在灵魂深处。

　　随后，他转身，一步踏出，离开了天象画壁。

　　云端之上，只留下融合之神塞涅俄斯，以身为契，化作守护这个世界天空的、最悲壮也是最坚定的千年壁垒。

　　而她所信赖的那个人，则将带着这份沉重，再次踏上寻找破局之法的漫长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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