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府中下人嚼舌根，姜姐眯眼记小账

　　姜昭的脚步没停，裙角扫过青石板的瞬间，前方两个婆子猛地回头，手里剪刀还夹着半截枯枝。那块鲜红的碎布从一人指间滑落，沾了泥土。

　　她没低头看，也没加快步子，只是唇角微扬：“两位婶子剪花呢？这月季开得倒是热闹。”

　　婆子甲慌忙把剪刀往袖子里藏，脸上的笑挤得僵硬：“大小姐……您怎么走这边来了？”

　　“顺路。”姜昭走近两步，目光在地上的碎布上一掠而过，“刚才听你们说话，说我克夫命硬，连萧公子都躲我如蛇蝎？”

　　两人脸色刷白，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小姐饶命！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哦？”她歪了歪头，声音轻得像在问晚饭吃了几口，“那是哪个意思？说我不该活着？还是说投井那次，我该死透一点？”

　　“不敢不敢！”婆子乙抖得话都说不利索，“是……是听外头人这么说的……我们也就随口一提……”

　　姜昭蹲下身，指尖轻轻勾起那块碎布的一角，凑近鼻尖嗅了嗅。

　　一股陈年胭脂味混着霉气。

　　她笑了：“这不是我旧衣上的料子么？我记得三个月前赏人了……怎么，撕下来当宝贝传话用？”

　　婆子们额头贴地，冷汗直流。

　　她慢悠悠起身，拍了拍手：“行了，别跪了。起来说话多累，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从袖中取出两锭银锞子，啪地一声搁在旁边石凳上，五两重的银子压得木头嗡响。

　　“南郊庄子缺人手，管事正愁没人会嚼舌根。”她笑盈盈道，“你们嘴灵耳朵长，去那儿正合适。每月例钱翻倍，吃住全包，还能看山看水，享清福去。”

　　婆子甲抬头，嘴唇哆嗦：“小姐……这是调离？”

　　“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姜昭虚扶一把，“这是赏，懂吗？赏你们去外头见识大天地。要是干得好，年底我亲自给你们请功。”

　　说完转身就走，裙摆拂过花径，脚步稳得像丈量过似的。

　　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她没回头，只在心里默念：**记账本第一页，写上两个名字。**

　　回房后，绿云正忙着晾药。

　　姜昭挥手让她出去透透气，门一关，指尖便抚上胸前翡翠吊坠。

　　意识一闪，已入识海。

　　小世界里雾气缭绕，灵泉汩汩流淌，岸边盘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竖瞳金光流转，尾巴轻轻拍打着石头。

　　“墨影。”她低声唤。

　　小蛇昂起头，吐信无声。

　　“今晚子时，去西角门第三排倒数第二间屋，找两个爱说话的。”她顿了顿，“别咬死，吓晕就行。留口气，让她们记得——嘴欠的代价。”

　　墨影尾尖一卷，身形倏然隐入阴影。

　　姜昭睁眼，窗外天色渐暗。

　　她坐在妆台前，打开一只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本薄册子。

　　第一本封皮写着“亏空账”，夹着那方染红的帕子；

　　第二本写着“嚼舌根”，刚添上两个名字；

　　第三本空白，只题了三个字：**等爆雷。**

　　夜风穿窗，烛火晃了晃。

　　她吹灭灯，躺上床闭眼。

　　与此同时，西角门外，一条黑影贴着墙根游走，快如烟尘。

　　子时三刻，婆子甲突然惊醒。

　　屋里有股腥臭味。

　　她刚要喊，脚踝一凉，像被冰蛇缠住。

　　黑暗中，一双金色竖瞳缓缓睁开。

　　她张嘴想叫，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声。

　　身旁的婆子乙也猛地坐起，还没看清什么，就见床边蜷着一团黑影，脑袋抬起，三角形的头颅对着她眨了眨眼。

　　两人同时尖叫，又同时软倒。

　　第二天天未亮，守夜家丁发现两间下人房门大开，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脚边躺着一条从未见过的黑蛇，已被赶来的护院一棍打死。

　　“哪儿来的？”

　　“不知道啊，门闩好好的，蛇咋进来的？”

　　“听说昨晚她们议论大小姐来着……”

　　“嘘！你不要命了？！”

　　消息传到前院时，姜昭正在喝粥。

　　绿云一脸担忧：“小姐，昨夜西角门出了事，两条毒蛇闯进来，吓晕了两个婆子……”

　　“哦。”她舀了一勺莲子羹，“蛇从哪儿来？”

　　“说是……不知怎么钻进来的，门窗都没破。”

　　“那就怪了。”她放下勺子，“咱们府里，什么时候连蛇都知道挑人咬了？”

　　绿云一愣。

　　姜昭笑了笑：“以后谁再乱说话，小心夜里有东西爬进被窝。”

　　她说完起身，走到院中晒太阳。

　　阳光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可她眼里没温度。

　　指甲在掌心划出四道红痕，像在数倒计时。

　　下午，管家来报：两名婆子神志不清，已送往南郊庄子静养。

　　“送去也好。”姜昭点头，“庄子清净，适合修身养性。”

　　管家退下后，她掏出小册子，在“嚼舌根”那页画了个圈。

　　两个名字被打上红叉。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府里还有更多嘴碎的，更多贪墨的，更多等着看她笑话的。

　　她不急。

　　一个个来。

　　就像种树。

　　每天种一棵，百日成林。

　　到时候，风一起，满城落叶都是她的账本。

　　傍晚，她站在廊下看晚霞。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姜婉带着丫鬟路过。

　　“听说了吗？西角门闹蛇灾！”丫鬟压低声音，“有人说那是冤魂变的，专找嘴贱的人索命！”

　　姜婉冷笑：“什么冤魂，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她姜昭现在装神弄鬼，迟早露馅。”

　　话音未落，忽觉脖子一凉。

　　像是有人在背后吹气。

　　她猛地回头，只见姜昭站在回廊尽头，冲她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婉心头一跳，匆匆离开。

　　姜昭收回手，指尖轻轻敲了敲玉简吊坠。

　　识海中，那棵扶桑树又长高了一寸。

　　她转身回房，取出发簪，在妆台角落刻下一个“姜”字。

　　簪尖深入木纹，力道不轻不重。

　　刚好够留下痕迹，又不会被人一眼看出。

　　明天就是赏花宴。

　　她得准备点“礼物”，送给她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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