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病初愈

　　谢观颐这一病，仿佛抽干了连日来强撑的精神气。

　　高烧在李医生那剂退烧针的作用下缓缓退去，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深沉的疲惫和缠绵的咳嗽。

　　她大部分时间陷入昏睡，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模糊，喝几口朱莉小心翼翼喂下的温水或清粥，便又沉沉睡去。

　　宫宵偶尔会短暂地来看望她，他没有过多打扰，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椅子上，在李医生叮嘱的间隔时间探手试一下谢观颐额头的温度，确认发烧症状是否存在反复。直到朱莉采购归来，看到谢观颐的体温已降至38度以下，呼吸也平稳许多，他才起身告辞。

　　“按时吃药，注意保暖，饮食清淡。有事随时联系李医生，或者……打给我。”他将写好的注意事项和药品用法交给朱莉，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可靠感却让人安心。

　　朱莉连连道谢，将他送到门口。

　　关上门后，她看着床上终于褪去潮红、陷入安稳睡眠的谢观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位宫先生……与她想象中的国际巨星截然不同，那份沉稳和细心，甚至让人忘记了他荧幕上的硬汉形象。

　　接下来的两天，谢观颐依旧虚弱。宫宵没有再次贸然上门，但他与朱莉之间却建立起一条通讯线。

　　每天，他会发来一两条短信，都是直接发给的朱莉，内容简洁至极：

　　“退烧稳定了吗？”

　　“咳嗽可有好转？”

　　“饮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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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更不过问谢观颐的情绪或其他，纯粹是出于一种建立在旧日情谊之上的、分寸感极强的关心。

　　朱莉每次也都认真回复，如实告知情况：

　　“体温已经正常了，谢谢宫先生关心。”

　　“咳嗽还有，但轻了些。”

　　“早上喝了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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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仅限于病情通报的、程序化的联络，反而让朱莉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

　　他似乎完全理解并尊重谢观颐可能划下的界限，将关心控制在了一个恰到好处、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或压力的范围内。他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可靠的老友，在必要时伸出了援手，而后便退回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然而，就在谢观颐于巴黎一隅病体缠绵、几乎与世隔绝的这几天里，远在国内，有人却因彻底失去她的消息而陷入了日益加剧的焦灼。

　　闻人也结束了在国外的一个短期工作，返回国内。飞机刚一落地，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期盼着能收到那个特定联系人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个报平安的符号。

　　然而，没有。信息栏里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再次尝试拨打谢观颐的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而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他点开微信，对话还停留在很久以前。

　　他斟酌再三，发去一条看似寻常的消息：“谢老师，最近还好吗？看到一些山区拍摄的报道，很精彩。”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音。

　　这种彻底的、毫无征兆的失联，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齐景崇的掌控欲，也知道谢观颐处境微妙，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她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沉默的网完全笼罩，连一丝可供捕捉的声息都无法透出。

　　他坐立难安，开始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间接渠道。

　　他联系了以前训练营相熟、后来签了别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旁敲侧击地打听是否有人知道谢观颐近期的行程或动向。得到的回复大多是“不清楚”、“好像拍完张导的戏就休息了”、“齐总那边口风很紧，没人敢多问”。

　　他甚至尝试联系了谢观颐以前经纪公司的一位旧相识，对方也只是含糊地表示：“观颐啊？是有段时间没消息了，可能出国散心了吧？具体就不清楚了。”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片令人不安的迷雾。

　　闻人也心中的担忧像野草般疯长。

　　他并非想要打扰她，他只是迫切需要确认她是安全的。这种无能为力、无处着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坐在空旷的公寓里，望着窗外都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自己与那个看似近在咫尺的人之间，究竟横亘着怎样难以逾越的鸿沟？他的喜欢，他的关注，在齐景崇一手遮天的现实和谢观颐自我封闭的选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徒劳。

　　而此刻，巴黎公寓内。

　　谢观颐在昏睡了两天后，终于有了些清明。能够靠着枕头坐起来，小口喝着朱莉炖了许久的冰糖雪梨。脸色依旧苍白，咳嗽声也偶有断续，但眼神已不再涣散。

　　“观颐姐，你总算好些了。”朱莉心有余悸，一边喂她一边忍不住念叨，“那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有宫先生给的名片……李医生来得及时，宫先生也帮了不少忙。”

　　谢观颐小口咽下温润的汤汁，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中的复杂情绪。病中虽迷糊，但并非全无记忆。那只覆在额头上微凉的手，那沉稳安排一切的声音……模糊却又真切。

　　“给他添麻烦了。”她低声说，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

　　“宫先生人真的挺好的，”朱莉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后来每天都会发信息问你的情况，就问病情，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谢观颐沉默地喝着梨水，没有接话，心里却并非毫无触动。

　　感激是真实的，但那感激之下，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不愿深究的回避。她现在的处境和心境，都如同一片废墟，无法承载更多复杂的情感纠葛。

　　“朱莉。”她轻声开口，转移了话题，也是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这几天……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朱莉神色一凛，摇了摇头：“没有。我这边……齐总那边没有任何消息。”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悸。

　　谢观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

　　巴黎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冬日的寒意已然渗透进来。

　　一种无声的关切来自远方，焦灼却无法穿透这重重的迷雾。

　　另一种无声的关切近在咫尺，克制地停留在安全的距离。

　　而她，在病后初愈的虚弱躯壳里，一边舔舐伤痕，一边默默地、固执地积蓄着面对未知风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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