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术虎既死，朱慕兴致已尽。

　　官兵骑兵渐成合围之势。

　　虽不觉疲累，但他厌烦无止境的厮杀。

　　（兄弟们，云散天晴。

　　小山上。

　　刘福通、关先生、毛贵等红巾军将领远眺战场，瞠目结舌。

　　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尸横遍野，人马伏尸，血水混着雨水在地面交织成网。

　　一支黑甲骑兵正追击残敌。

　　昔日骄横的蒙古铁骑，此刻如待宰羔羊，任其屠戮。

　　黑旗军，竟恐怖如斯！

　　关先生良久才挤出这句话。

　　毛贵瞳孔骤缩，喉结上下滚动：那是......

　　只见元军阵中，一道黑影如利箭般撕开防线。

　　朱大帅！是虎王朱慕！毛贵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刘福通与红巾众将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朱慕单骑闯阵竟能毫发无损。

　　元人铁骑包抄了！关先生失声喊道。

　　......

　　稍早时分。

　　朱慕提着术虎的首级，正欲拨马回营，忽又勒住缰绳。

　　脱脱老儿，这颗脑袋暂寄你项上。他长笑一声，乌骓马人立而起，他日必来取！

　　脱脱面如生铁，胡须剧烈颤抖：给本帅截住他！

　　凄厉的号角声中，元军步卒如潮水般涌来。这些士卒明知不敌，却不得不以血肉之躯延缓朱慕的突围。

　　此刻朱慕体内热流奔涌，五感愈发敏锐。他清晰看见长矛刺来的轨迹，甚至能数清矛尖的锈斑。若非要护着乌骓马，这些杂兵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当朱慕终于杀透重围时，元军骑兵已形成合围之势。他长啸一声，乌骓马化作黑色闪电，从即将闭合的包围圈中疾射而出。

　　山岗上，所有红巾将领都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乌骓马疾驰向前，两侧骑兵逐渐合围。

　　常遇春率领外围黑旗军迅速逼近。

　　一场激战即将爆发。

　　官兵骑兵将领们目光炽热地锁定朱慕。

　　若能斩杀此等万人敌的悍将，必将立下不世之功，名扬四海！

　　距离越来越近！

　　官兵骑兵终于在朱慕突围前完成合围。

　　步舆上的脱脱猛然起身，凝神远望。

　　雨过天晴，阳光洒落大地。

　　众人清晰看见朱慕单枪匹马冲向官兵铁骑。

　　朱慕审时度势，不断调整乌骓马冲锋路线。

　　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寒光乍现！

　　雪亮刀芒如鳞片般四散飞溅。

　　刺目的血色映入眼帘。

　　脱脱脸上喜色渐渐凝固。

　　甫一交锋，朱慕便如入无人之境。

　　势如破竹！

　　转眼已突入敌阵深处。

　　拦住他！快拦住他！

　　当心！

　　好快的刀！

　　官兵阵中惊呼四起。

　　调步兵压上。脱脱沉声下令。

　　若八万大军都留不住此人，必将贻笑大方。

　　此战过后，虎王威名必将震动天下！刘福通在小山上激动喊道。

　　步舆旁，王保保紧盯着那道游走刀光，每次闪烁都有元军 ，心中骇然——此子绝非人力可敌！

　　他暗自决定：日后相遇，必以箭雨压制，或以绝对兵力围剿。

　　王保保心知肚明：脱脱今日恐难留下此人。

　　其一，脱脱虽拥重兵却轻敌，未趁大雨时全力围剿，致朱慕先斩术虎，又破轻步兵。

　　其二，朱慕战场嗅觉惊人，看似随意冲锋，实则精准切入两 接的薄弱处。

　　两支互不统属的骑兵疾驰合围，未生混乱已是难得！

　　淮北城内哀鸿遍野。

　　本以为红巾军撤离后能重归平静的百姓们，等来的是比红巾军更凶残的官兵劫掠。

　　脱脱在萧县失利后急需粮草补给，邻近的淮北城首当其冲。

　　红巾军尚且有刘福通约束，虽征粮却未赶尽杀绝，百姓尚能藏些口粮度日。可官兵到来后，连最后活命的米粮都被搜刮殆尽。

　　凡私藏粮食者格杀勿论，反抗者立斩不饶。整座城池尸横遍野，宛若鬼域。

　　缴获多少粮草？留守的蒙古大将脱欢在府邸中阴沉着脸问道。

　　禀大人，算上红巾贼遗留的，共得十万石。

　　不够！脱欢拍案而起，再去搜！

　　可...城中已掘地三尺，汉民确实无粮可交了。将领为难道。

　　脱欢忽然露出森然笑意：没粮食，不是还有肉么？

　　将领一时愕然。

　　蠢材， 不是肉？

　　将领骇然变色：将军是说......

　　正是。杀些汉人充作军粮。脱欢眼中泛着寒光，这些两脚羊，本就是牲口。

　　将领喉头发紧，终究没敢违逆：末将...遵命。

　　“干得好，立刻行动。记着，咱们不杀这些汉人，咱们的弟兄就得饿肚子，先宰那些敢反抗的，要是不够数，再杀剩下的！”

　　“遵命，将军！”

　　淮北城，瞬间化作修罗场！

　　“重八，前面就到淮北城了，探子说城里戒备森严，城门紧闭，压根混不进去！”徐达勒住马缰，指着前方对朱重八说道。

　　朱重八正驻马溪边，任由战马低头饮水。身边只带了数十名护乡军弟兄，人人胯下骏马。

　　“走，再往前探探！”朱重八一扯缰绳，战马嘶鸣着离开溪水。

　　“重八，这太冒险了吧？”徐达急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天德，你咋跟个娘们似的！”朱重八咧嘴一笑，“老子又不是纸糊的，这点伤算个屁！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个鸟？遇上官兵就干，人多就跑，骑着马呢能出啥事？”

　　“就是！天德哥你也太怂了，官军算个球，来一个砍一个！”汤和跟着嚷嚷。这小子完全忘了之前被官军追得屁滚尿流的时候。

　　朱重八当真胆大包天，竟真带着弟兄们摸到了淮北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头守军却稀稀拉拉——脱欢显然没料到这群反贼还敢来犯。

　　“啥味儿？”汤和突然抽动鼻子，随即脸色大变：“重八哥！”

　　众人纷纷变色。浓重的血腥味飘出城外，淮北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撤！”

　　绕城查探一圈后，朱重八心里有了计较。官军防守果然空虚，他决定回去谋划攻城。

　　“重八哥！”汤和突然回头惊呼，“城门开了！！”

　　众人急勒马回望。只见五十余名汉人士兵护着数百百姓，正从城门冲出。刚跑出二百步，城内骤然响起马蹄声——一队胡骑追了出来！

　　“黄同！你敢叛国！”领头的卷毛胡将厉声怒喝。

　　那名叫黄同的汉军头目嘶声回应：“老子没叛国！是要向脱脱元帅告发脱欢这个畜生——他竟敢吃人！！”

　　那胡人将领狞笑道：不吃活人难道要弟兄们饿死？这些南蛮子也配叫人！

　　畜生！黄同怒目圆睁。

　　既然你执迷不悟，胡将阴森森地舔着刀口，那就先宰了你，再把这些两脚羊拖回营寨。

　　黄同身后的百姓面如土色，有人当场呕吐起来。

　　两人的喝骂声在旷野上传出很远。

　　朱重八铁青着脸转头：都听见了？

　　徐达等人眼中喷火，这些以人为食的禽兽简直丧尽天良！

　　杀——

　　远处已响起厮杀声。

　　黄同的五十步兵虽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转眼倒下十余人。百姓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有零星几人抄起木棍助战。

　　胡将挥舞弯刀狂吼：散开追！一个都不许放过！这都是军粮！

　　三百胡骑当即分成数队，百骑继续围攻黄同，余下两百如饿狼般扑向逃散的百姓。

　　（胡骑在田野间展开围猎。

　　朱重八突然暴喝：还愣着作甚！宰了这群畜生！

　　吼声震得枯草簌簌。

　　恰在此时，一个卷发胡骑追着百姓冲到近前，看见身着官兵铠甲的朱重八等人，竟用胡语叽里呱啦打起招呼。

　　朱重八咧嘴露出森白牙齿。

　　先拿他祭刀！

　　五十余人猛然冲出。那胡骑察觉不对刚要调转马头，就听见一声炸雷般的吼声：

　　汤和！

　　但见一骑如闪电掠过，刀光闪过，胡人无头尸身犹在马上奔驰数丈，那颗金发头颅已打着旋儿飞上半空。

　　噗通！

　　散发着羊膻味的躯体栽进土沟。

　　咚！

　　瞪圆双眼的头颅重重砸在冻土上。

　　朱重八催动战马，率领弟兄们朝四处劫掠百姓的胡骑冲杀而去。

　　正与黄同交战的胡将猛然抬头，惊骇地发现这支突然杀出的队伍。

　　一个个卷发高鼻的胡骑接连倒下。这些骑兵虽武艺不俗，却因过于分散，难敌朱重八等人结阵冲锋。

　　更遑论朱重八与徐达皆是骁勇善战之辈！

　　快撤！敌袭！回城！

　　胡将顾不得再战黄同，调转马头便逃，全然不顾仍在厮杀的同伴。

　　其自私本性，暴露无遗。

　　想逃？没那么容易！

　　黄同怒喝一声，疾奔数步后突然弃刀飞扑，竟将胡将拽 下。

　　去死吧！畜生！

　　伴随着怒吼，黄同的头颅重重撞在胡将面门。

　　匆忙追击的胡将未戴头盔，这一撞顿时撞得他头破血流。

　　黄同自己额角也裂开一道血口，却浑然不觉疼痛般再次撞去。

　　黄同，你疯了！胡将操着生硬的汉话喊道。

　　没错！老子就是疯了！又是一记头槌。

　　从你们开始吃人那刻起——再一记头槌。

　　老子就疯了！头槌接连不断。

　　不宰了你们！

　　老子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同归于尽吧！最后一记致命头槌。

　　两颗头颅同时迸裂！

　　百户大人！

　　黄大哥！

　　仅存的十余名汉军士卒悲声呼喊。

　　待朱重八赶到时，残余胡骑已尽数逃回淮北城。城门轰然紧闭，城头守军明显增多。

　　徐达见状低叹：这下淮北城不好打了。

　　朱重八翻身下马，分开两具紧抱的尸首。黄同与胡将的额头皆深深凹陷，气绝身亡。

　　真是一条好汉！

　　朱重八慨叹一声，对剩余官兵道：俺乃濠州朱重八，你们今后就跟着俺吧。

　　可是专杀胡虏的濠州朱重八？

　　正是！

　　好！俺们跟定你了！

　　......

　　刀光如练，绵延不绝。

　　朱慕将大关刀舞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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