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是不是有病啊？”

　　贾东旭越说越难听。

　　李琴解释道：“我一次只能搬一个，等会儿再给你搬另一个不行吗？”

　　“嘿！”贾东旭嗓门一提：“你一个实习工还敢跟我顶嘴？还想不想在车间待了？”

　　“主任，王主任！你快过来，李琴在这偷懒还顶嘴！”

　　“我要举报她，扣她的工分！”

　　那时候，工厂里也沿用类似农村的工分制，每天满分十分，扣一分就意味工资要减少。

　　王主任沉着脸走了过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车间里最爱偷懒、表现最差的就是贾东旭。

　　李琴这几天表现还算可以。

　　但没办法——易中海早就打过招呼，要整治李琴。

　　王主任虽是车间主任，却不敢得罪易中海。作为八级钳工，易中海是厂里的骨干，多次受到杨厂长等领导的表扬。

　　这可是能直接跟上面说上话的人。

　　王主任装模作样地快步走近：“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贾东旭抢先说：“王主任，李琴身为搬运工不好好干活，我让她搬东西，她居然跟我顶嘴，害得我今天的任务都受影响！”

　　“不是这样的，”李琴急着辩解，“王主任，我已经搬了一个过来了，马上就……”

　　“你看你看！”贾东旭指着李琴打断道，“王主任您在这儿她都这样，刚才顶得更凶！”

　　李琴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哼……”王主任脸一沉，说道：“李琴，工作不认真，今天扣你两分工分！”

　　一天只有十分。

　　每天工作八小时，两分就意味着白干一两个小时。

　　李琴急得流下眼泪。

　　贾东旭却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呵呵……王主任，您可别照顾她。她这种情况，扣五分都不过分吧？我看这种人就得给点教训！”

　　“行了行了！”王主任摆摆手，“都好好干活！”

　　“得嘞！”贾东旭作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说：“您放心，虽然她耽误我了，但我的任务肯定完成！”

　　李琴一边擦眼泪，一边去仓储区继续搬运钢材给贾东旭。

　　刚把贾东旭的原料搬完，壹大爷易中海开口了：“给我也搬几块。我是八级钳工，动作快，给我来四块吧！”

　　也不知易中海是不是故意的。

　　李琴继续搬，给易中海也搬了四块。

　　这时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在最近伙食不错，虽然辛苦，倒也撑得住。

　　“李琴，快，我这边要三块！”

　　李琴又给贰大爷刘海中搬了三块。

　　这时，贾东旭开始找茬了。

　　“这搬的是什么玩意儿？”贾东旭用锤子敲着钢材说：“这钢材质量不行，里面八成有裂缝。李琴，你眼瞎啊？有裂缝都看不出来？给我搬回去换一块！”

　　李琴顿时火了。

　　砰——

　　她把手里的工具往地上一摔：“贾东旭你什么意思？你哪只狗眼看见这钢材有裂缝了？”

　　钢材有裂缝？还藏在里面？

　　这不是胡扯吗？

　　“李琴，注意你的态度！”贾东旭板着脸说：“我可是三级钳工，里面有没有裂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去去去，给我换一块。不换的话，我可叫王主任了！”

　　“你叫啊！”李琴豁出去了，她也是有脾气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扣我多少分！”

　　“王主任……王主任……”

　　贾东旭大声喊王主任过来。

　　“又怎么回事？”王主任黑着脸走过来。

　　贾东旭说：“还是李琴。我让她给我搬个钢构件，她就是不搬。这明摆着是偷懒摸鱼，该扣分吧？”

　　“李琴，你今天工作状态怎么这么差？以后还怎么好好工作？”王主任理直气壮地说：“扣三分！你今天已经被扣了五分了！”

　　李琴回道：“有本事你扣我十一分试试！”

　　王主任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你竟敢顶嘴？”

　　“信不信我——”

　　“李琴……职工李琴在不在？”

　　话音未落，车间门口一位妇女踮着脚朝里张望，大声问道：“李琴是哪位？”

　　一瞬间，所有人都望向门口。

　　李琴举手示意：“我就是李琴，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厂办的，”对方说道，“杨厂长找你，你跟我来一趟。”

　　“杨厂长？”李琴有些意外。

　　厂里几千号人，杨厂长是轧钢厂的一把手。她才进厂没几天，连杨厂长的面都没见过，怎么突然要找她？

　　“哦、哦……”李琴结结巴巴地应道，“好，我这就去。”

　　“李琴！”王主任心头一紧，忙说道，“今天扣的分我给你划掉，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他有点慌了。今天这事要是被李琴捅到厂长那儿，杨厂长稍微一查就能真相大白，他就完了。

　　“还有，”王主任深吸一口气，“到了厂长那儿，别乱说话，不然有你好看！”

　　这分明是 ** * 的威胁。

　　李琴没理他，跟着厂办的人走了。

　　三分钟后，两人来到杨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很宽敞，陈设却简单：一个大书架，堆满各式书籍，一张办公桌，一张茶几，一套沙发，此外再无他物。

　　“杨厂长，您好，我是李琴。”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厂长笑容和蔼：“嗯，我知道。小刘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我和李琴同志单独谈谈。”

　　“好的。”

　　小刘应声离开，门“砰”地一声关上。

　　李琴心里怦怦直跳——办公室里只剩她和厂长，万一杨厂长是坏人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李琴同志，”杨厂长站起身，问道，“我们国家的陈国伟陈总，是你舅舅吗？”

　　“啊？”李琴一愣，答道，“我不清楚。我是有个舅舅，但他叫陈大牛，不叫陈国伟。”

　　“哈哈哈……”杨厂长笑了起来，“那就对了，陈大牛是他以前的名字，后来改了。说起来，你舅舅可是我的老领导啊……当年在部队，他没少照顾我。”

　　“来来来，李琴，快请坐！”杨厂长热情招呼着：“昨天有位老领导特意打电话来，他是你舅舅的亲密战友，听说你家情况后，托我多关照你！”

　　这事还得从贾文说起。

　　昨天贾文去钓鱼时遇见了一位大领导。

　　大领导打听贾文背景时，意外发现他竟是陈国伟的外甥孙。

　　陈国伟一生未婚，如今亲人只剩这两个。

　　这份亲属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大领导当年在部队里就和陈国伟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而李琴恰好在轧钢厂工作，杨厂长又是大领导的直属下属，事情就好办了。

　　大领导直接来电，要求务必照顾好功臣之后。

　　杨厂长岂敢怠慢？

　　“在厂里无论工作还是生活，有任何困难尽管提！”杨厂长关切地询问。

　　李琴思索片刻说：“我个女同志天天搬运钢材实在吃力，能不能调个岗位？”

　　杨厂长爽朗一笑：“不用调岗！从今天起你就是生产车间副主任，专门负责劳动纪律督查，谁偷懒你就扣分。”

　　李琴顿时眼前一亮。

　　她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如今有了机会，定要讨回公道。

　　“先回去等通知吧。”杨厂长挥挥手，“待会就让办公室下发正式任命。”

　　“多谢杨厂长！”李琴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回到车间时，各种机械噪音扑面而来。

　　王主任急忙凑过来：“李琴……你没在厂长那儿乱说吧？”

　　李琴莞尔一笑：“您猜呢？”

　　王主任当即沉下脸：“敢打小报告的话，往后有你好果子吃！”

　　这时贾东旭又在嚷嚷：“李琴，过来帮我搬钢构件！”

　　“不去！”李琴断然拒绝，“你自己没长手吗？”

　　“嘿！”贾东旭威胁道，“又想被扣分了是不是？”

　　李琴不忿地说：“车间里这么多搬运工，为什么偏偏叫我去？其他人闲着你就看不见吗？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需不需要我帮你治治？”

　　贾东旭气得脸色铁青：“好……李琴，你等着瞧！”

　　“王主任，您看她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不该扣分吗？”

　　“扣分！”王主任沉着脸说道：“李琴违反劳动纪律，扣五分！”他掏出小本子，记下了李琴的名字。

　　这时，工厂广播突然响起。

　　广播员于海棠悦耳的声音传遍车间：“各位轧钢厂的领导和职工同志们，现在播报一则人事任命通知！”

　　听到广播，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专注地聆听。

　　“经厂领导研究决定，特任命第六车间职工李琴为第六车间副主任，主要负责车间劳动纪律督查工作。此任命公示三天，期间如有异议可直接向杨厂长反映！”

　　“哗——”

　　消息一出，整个车间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琴身上。

　　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连于海棠的第二遍播报都听不清了。

　　王主任、易中海、刘海中和贾东旭简直要气炸。

　　刚才还在联手针对这个女人，转眼间她就成了管纪律的车间副主任。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如果只是个普通副主任倒也罢了，毕竟工人们未必会把基层领导放在眼里。就像食堂的何雨柱，还经常顶撞他的上司食堂主任。

　　但主管劳动纪律监察就完全不同了。

　　你可以不搭理她，但她有权扣你的分。

　　这相当于把车间主任最重要的权力分给了副主任。

　　杨厂长这一手真是高明。

　　虽然说是公示三天，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走个形式。再说李琴除了年轻资历浅，确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她才来厂里不久，能犯什么大错？

　　贾东旭的脸色变幻莫测，从通红到铁青，从铁青到煞白。

　　真是报应不爽！

　　刚才还在想办法扣她的分，转眼就要被她扣分了。

　　最担惊受怕的就是贾东旭。

　　为什么？

　　首先是因为他不久前冒犯了李琴。

　　但更关键的是，这个人天性懒散，总爱偷闲躲懒，以后李琴管纪律的时候，能轻易放过他吗？

　　“咳咳咳……”

　　车间主任王主任第一个让步了：“那个……李琴，这都是误会，咱俩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呢？我不是针对你！”

　　“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认真对待！”

　　“这件事，贾东旭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

　　“李副主任，这是劳动纪律记录本，交给你了，你收好，从现在起就由你全权负责！”

　　王主任也心虚。

　　虽然他是主任，但也担心被监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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