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棺材翻滚血滴答

　　沾血的手指。

　　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似乎想抬起。

　　指向什么。

　　却最终。

　　无力地垂下。

　　他沾着血沫的嘴唇。

　　极其轻微地。

　　扯动了一下。

　　像是在笑。

　　又像是在嘲讽自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气若游丝。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却清晰地。

　　砸在死寂的舱内。

　　“这趟……”

　　“VIp……”

　　“够本了……”

　　“就是……”

　　他涣散的目光扫过严重变形、如同破烂罐头般的舱壁。

　　“棺材……”

　　“质量……”

　　“有点次。”

　　“差评……”

　　舱内幽红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像快断气的鬼眼。空气里全是铁锈、血腥、还有股电线烧焦的糊味，混着扈三娘身上那股万年不散的“通渠王”余韵，熏得人脑仁疼。

　　裴星若瘫在冰冷的舱底，浑身骨头像被压路机碾过，那只“美甲”手彻底没了知觉，掌心黏腻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脓。她挣扎着侧过头，破碎的视线里，赵一多靠着变形的舱壁，头歪向一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背那片刺目的暗红还在缓慢地、固执地扩大，血珠顺着垂落的手指，“嗒…嗒…”地砸在金属地板上，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那声音像小锤子，一下下凿在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他……”裴星若喉咙发紧，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破锣，“……他是不是……不行了？”

　　“死不了！”扈三娘没好气地回怼，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她肥胖的身体艰难地挤到赵一多身边，油腻的手指粗暴地撕开他被血浸透的背心布料。肩胛骨靠下的位置，一个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幽红的光线下，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被翻滚撞击磨得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汩汩冒血，颜色有点发暗。“草！伤口裂成东非大裂谷了！失血太多！再流下去真得开席！”

　　她反手在油腻的围裙兜里（这兜堪比四次元口袋）一阵乱掏，居然又摸出一卷……更脏更油的绷带？还有半瓶黏糊糊、看不清标签的褐色药粉？！

　　“裴总！过来！搭把手！”扈三娘吼着，动作麻利地把那半瓶可疑药粉不要钱似的往赵一多伤口上倒！药粉混着血水，瞬间糊成一团恶心的酱紫色。“按住！使劲按！把这口子给老娘糊上！当水泥缝墙！”

　　裴星若看着那酱紫色的“水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看着赵一多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巨大的恐慌压倒了恶心。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顾不上那只“美甲”手的剧痛，用相对完好的左手，狠狠按在赵一多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呃……”昏迷中的赵一多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痛苦地拧紧。

　　“按住了！别松！”扈三娘吼着，拿起那卷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绷带，开始玩命地缠绕！动作粗鲁得像捆粽子！一层！两层！三层！用尽全身力气勒紧！打上死结！勒得赵一多伤口周围的皮肤都泛起了青紫色！

　　血……似乎真的被这粗暴的“水泥封墙”暂时糊住了？渗出的速度慢了很多，但那绷带几乎是瞬间就被染透，变成了深褐色。

　　“暂时……死不了。”扈三娘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舱底，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污，混着血，糊成一团。“但再闷在这铁罐头里……迟早变馊肉！”

　　她抬头，小眼睛在严重变形、布满裂缝的舱壁上扫视，寻找着可能的薄弱点。“得出去！这破棺材扛过了第一波‘涅盘’，但鬼知道被炸飞了多远！埋了多深！”

　　裴星若按在赵一多伤口上的左手不敢松开，掌心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和体温，一种陌生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十年商海沉浮，生死危机也不是没经历过，但看着这个曾经恨之入骨、如今却……的男人在自己手下一点点流失生命，那种感觉……比被“王熙凤”糊脸还让她窒息。

　　“小满……”她声音干涩，看向蜷缩在角落金属板上的赵小满。小丫头被扈三娘护得很好，还在昏睡，小脸苍白得像纸，手腕内侧那点幽蓝的微光彻底消失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丫头没事！力竭睡着了！”扈三娘用冻鱼矛的钢钩敲打着舱壁一处裂缝，“比这当爹的强！这老小子……命硬着呢！阎王爷收他？嫌他嘴臭！”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规律的震动感！

　　毫无征兆地！

　　从脚下扭曲变形的金属地板深处传来！

　　如同……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

　　正在外面……

　　有节奏地……

　　挖掘？！

　　“有人？！”裴星若猛地抬头，破碎的镜片后（只剩一个镜片了）的眼睛瞬间亮起一丝希望！

　　“嘘！”扈三娘脸色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油腻的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舱壁上，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倾听。

　　震动感越来越清晰！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嘎吱”声！

　　还有隐约的……

　　机械液压臂运作的嗡鸣？！

　　“不是人！”扈三娘猛地缩回脑袋，脸色难看，“是大型挖掘设备！正对着咱们这破棺材挖呢！听动静……至少两台工程机器人！”

　　工程机器人？！

　　裴星若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是“夕阳红”的清理队？！还是高俅的人？！无论哪边，被挖出去都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她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凉拌！”扈三娘眼神一厉，反手抽出冻鱼矛，矛尖对准头顶一处被撞击撕裂、透进一丝微弱光线的裂缝！“想活命！就比他们快！在他们挖穿之前！咱们自己捅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冻鱼矛的钢钩狠狠捅进那道裂缝！用尽全力！猛撬！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响起！

　　裂缝被撬开了一丝！

　　更多的灰尘和外面浑浊的空气涌了进来！

　　“帮忙！”扈三娘额头青筋暴起，嘶吼着！

　　裴星若看着赵一多苍白的脸，再看看那道透进光线的裂缝，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涌了上来！她松开按着伤口的手（血暂时被“水泥”糊住了），那只血肉模糊的“美甲”手也顾不上剧痛，和相对完好的左手一起，死死抓住冻鱼矛的矛杆！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拉！

　　“呃啊——！”两人同时嘶吼！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嘎吱——！！！”

　　裂缝被硬生生撬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破洞！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

　　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浓烈的柴油味！

　　“通了！”扈三娘惊喜低呼！

　　但下一秒！

　　“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伴随着液压臂的嗡鸣！

　　猛地从破洞外传来！

　　一只巨大的、沾满泥土的金属铲斗！

　　如同死神的巨口！

　　猛地出现在破洞外！

　　铲齿闪烁着寒光！

　　狠狠砸在裂缝边缘！

　　震得整个舱体剧烈摇晃！

　　尘土簌簌落下！

　　“草！挖到脸上了！”扈三娘脸色剧变！冻鱼矛差点脱手！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冰冷、经过扩音器放大的电子合成音从铲斗后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放弃抵抗！立刻打开舱门！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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