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未知古船

　　那自深海袭来的意志，并非纯粹的力量冲击，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质的污染。它如同粘稠的墨汁，浸染着沈默的感知，扭曲着他的认知。耳畔的尖啸化作了无数混乱的呓语，眼前不再是昏暗的船舱，而是翻滚的、由无数痛苦面孔和扭曲肢体构成的幻觉深渊！脏腑翻江倒海，灵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手撕扯，要将他拖入那永恒的疯狂之中。

　　凤魂之力在这极致的邪恶压迫下，不再是温顺的溪流，而是化作了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他经脉中左冲右突，炽热与阴冷两股力量激烈冲突，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当作战场彻底撕裂！肋下的旧伤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灰色的布衣，但他此刻已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只有灵魂被架在火上灼烧、又被投入冰窟冻结的极致折磨。

　　“嗬……呃……”他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陷皮肉，试图用这种纯粹的肉体痛苦来对抗精神的侵蚀。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从他额角滑落，滴在肮脏的船板上。

　　通道尽头，那与触手搏斗的黑袍人状况更糟。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嚎叫，弯刀挥舞得毫无章法，甚至有几刀砍在了自己的身上，鲜血淋漓。那些巨大的触手则更加疯狂，趁机缠绕而上，将他死死勒住，骨裂声清晰可闻！

　　而那几个被锁在箱笼里的孩童，在这恐怖意志的笼罩下，连哭喊都发不出来，只是睁大了空洞绝望的眼睛，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流逝。

　　整艘船，仿佛成了献祭给深海的活体祭坛！

　　就在沈默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混乱与低语彻底吞噬的刹那——

　　怀中的凤形玉佩，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炽白光芒！

　　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古老威严，如同破开乌云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沈默灵台的阴霾！那些混乱的呓语、扭曲的幻象，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退！

　　一股清凉而坚韧的力量，自玉佩中涌出，顺着他的胸口流入四肢百骸，并非压制凤魂的暴走，而是如同一位温和的长者，引导着那狂暴的力量归于平顺，在他体内构筑起一道薄而坚韧的屏障，将那来自深海的邪恶意志勉强隔绝在外。

　　沈默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眼前恢复了清明。虽然那无形的压力依旧存在，灵魂的灼痛也未完全消失，但至少，他重新夺回了自己思维的主导权。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光芒渐敛的玉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与震撼。这随风一脉的代代传承之物，在关键时刻，再次救了他。

　　没有时间犹豫！

　　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黑袍人已经被触手彻底吞噬，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和破碎的黑袍。那几条巨大的触手正蠕动着，转向那些锁着孩童的箱笼，吸盘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锯齿般的惨白尖牙！

　　它们要将“祭品”直接吞食！

　　沈默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忍着体内依旧翻腾不休的气血和灵魂的刺痛，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疾冲而去！

　　人在半途，他已将凤魂之力凝聚于双掌！这一次，不再是盲目的爆发，而是在玉佩残留力量的引导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双掌边缘泛起炽白色的光晕，带着净化与毁灭的气息！

　　“孽障！滚开！”

　　他怒吼一声，双掌齐出，狠狠拍向那条最先探向孩童箱笼的触手！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油脂！触手与蕴含着凤魂之力的掌风接触的部位，瞬间冒起浓烈的黑烟，发出凄厉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尖锐嘶鸣！那坚韧无比、连弯刀都难以砍断的触手组织，竟被这炽白掌风灼烧得焦黑萎缩，剧烈地抽搐着缩了回去！

　　另外几条触手似乎被激怒，放弃箱笼，如同数条巨大的鞭子，带着腥风，从不同方向朝着沈默狠狠抽来！

　　沈默脚步一错，身形在狭窄的通道内灵活闪动，间不容发地避开两次抽击。第三次触手袭来时，他已无处可避，索性不闪不避，低喝一声，右掌如刀，凝聚全身之力，迎着那粗壮的触手悍然斩下！

　　“噗嗤！”

　　凤魂之力凝聚的掌缘，竟如同神兵利刃，硬生生将那布满吸盘的触手前端斩断了一截！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落在船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断裂的触手掉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一般疯狂扭动。

　　然而，沈默也被触手蕴含的巨力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撞在舱壁上才稳住身形，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被他强行咽下。

　　他这边的抵抗，似乎彻底触怒了深海中的存在。

　　船体猛地向一侧倾斜，几乎要翻覆！更加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再次涌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差别的污染，而是带着明确的、冰冷的愤怒，死死锁定了沈默！

　　船舱外，漆黑的海面沸腾起来，一个巨大无比的、模糊的阴影，缓缓从船侧的海水中升起！那阴影之大，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岛，投下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整艘船！无数更加粗壮、更加狰狞的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森林，缓缓探出海面，向着船只缠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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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本体，要出现了！

　　沈默脸色煞白，感受到那股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这等存在面前，他这点微末的力量，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不！

　　他猛地看向那几个蜷缩在箱笼里、因为极致恐惧而几乎失去意识的孩童。他们无辜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他想起地宫中的先辈骸骨，想起老常头、赵铁柱，想起追命决绝的目光，想起殿下的那句“点燃火苗”……

　　守护！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疯狂的火焰！哪怕螳臂当车，也要搏上一搏！

　　他不再顾忌凤魂反噬，不再考虑后果，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连同那玉佩传递而来的清凉气息，尽数催动，疯狂注入双掌！

　　炽白色的光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边缘却带上了一丝不稳定的、仿佛即将崩溃的涟漪！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赤红，灵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过度催发的力量彻底焚毁！

　　他要用这最后的力量，为那些孩子，争取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就在他准备冲向船舷，迎向那遮天蔽日的恐怖阴影，做那飞蛾扑火一击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笼罩船体的庞大意志，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或者说……被更重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海面上那缓缓升起的巨大阴影，也停顿了一下，随即，那些探向船只的触手，竟缓缓缩回了海中一部分！

　　紧接着，一股截然不同的、苍凉、古老、带着某种韵律的号角声，穿透了海浪的喧嚣与邪恶的呓语，从遥远的海雾深处，隐隐传来！

　　这号角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安抚狂暴的海浪，也能……引起那深海存在的“兴趣”？

　　沈默凝聚的力量僵在半空，惊疑不定地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船只左前方的浓雾之中，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随即，一艘船的轮廓，缓缓显现。

　　那艘船……造型古朴，甚至有些残破，船帆陈旧，通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微光之中。它行驶得悄无声息，破开迷雾，正朝着他们，或者说，朝着那深海存在的方向，不疾不徐地驶来。

　　是敌？是友？

　　还是……这片诡异海域中，另一股未知的存在？

　　那深海中的恐怖意志，似乎完全被这突然出现的古船所吸引，对沈默和这艘影楼船只的关注骤然降低。

　　压力骤减！

　　沈默猛地喘了几口粗气，体内沸腾的力量稍稍平复。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暂时停止攻击但仍在虎视眈眈的残余触手，又看了一眼那艘神秘的古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他迅速冲到那几个箱笼旁，运指如风，灌注微弱的凤魂之力，强行扭断了那粗糙的铁锁！

　　“快！躲到底舱去！找地方藏起来！”他对着那几个吓呆的孩童低喝道，也顾不得他们能否听懂，将他们从箱笼里拉出，推向通往底舱的黑暗楼梯口。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艘破雾而来的古船，以及船下那片依旧暗流汹涌的深海。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变得更加复杂。

　　而他的蓬莱之行，在这片迷雾与怪影交织的海域上，似乎迎来了第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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