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祠内修复

　　冰冷，窒息，黑暗。

　　沉重的伤势与河水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沈默拖向深渊。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挣扎，肺部的空气早已耗尽，死亡的阴影浓郁得化不开。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刹那，背后那紧贴着的青铜短杖，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悸动。“誓约之核”的投影，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的、纯净的气息，自发地散发出淡淡的银辉，驱散了周遭一小片河水的浑浊与冰冷，形成一个脆弱的气泡，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这光芒，也照亮了下方幽暗的河床。

　　模糊的视线中，那几块在岸上看到的白色石块，在河底显得愈发清晰。它们并非随意散落，而是以一种奇特的规律，环绕着一片隐约可见的、由巨大青石垒砌的基座残骸。残骸大半被淤泥和水草覆盖，但中央处，似乎有一道狭窄的、被某种力量撑开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短杖辉光遥相呼应的莹蓝光泽。

　　净水祠残迹！源生之水的气息！

　　求生的本能与肩负的使命，让沈默爆发出最后的气力。他拼命划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双腿艰难蹬水，如同一条垂死的鱼，向着那道裂缝挣扎而去。

　　河水冰冷刺骨，暗流拉扯，每前进一寸都无比艰难。皇城司追兵的声音似乎被河水隔绝，变得遥远模糊，但危险并未解除，他必须尽快进入那个可能存在的庇护所。

　　终于，他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青石基座。裂缝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挤了进去！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周遭的压力骤然一轻！他竟然进入了一个没有河水的、干燥而幽闭的空间！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显然是净水祠残存的地下部分。顶部早已坍塌，被巨大的青石封住，唯有几道缝隙透下些许微弱的天光，映照出室内的景象。石室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的八角形石池，池底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古老符文。而那股微弱的莹蓝光泽，正是从石池中央一道细微的裂痕中渗透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纯净水汽。

　　果然是源生之水的气息！虽然极其稀薄，几乎只剩下一缕残韵，但对于此刻的沈默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他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河水。身体如同散架一般，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但他不敢耽搁，强撑着盘膝坐起，面向那石池中央的裂痕。

　　他解开背后短杖的布帛，将杖身横于膝上，双手虚按其上，心神沉入体内，全力运转那黯淡的银灰色网络。

　　“引……”

　　他以自身微弱的力量为引，沟通短杖，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石池裂痕中散发出的那缕稀薄源生水精。

　　莹蓝色的光点，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缓缓从裂痕中飘出，融入短杖散发的银辉之中，再随着沈默的引导，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

　　“嘶——”

　　一股清凉纯净、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的能量，如同久旱的甘霖，流入他干涸龟裂的经脉。所过之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归墟蚀力，如同冰雪遇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被迅速净化、驱散！剧烈的痛楚随之大幅度减轻。

　　而受损的经脉，在这股纯净水精的滋养下，也仿佛久旱逢甘霖的草木，开始焕发出微弱的生机。那银灰色的网络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原本黯淡的结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运转也更加顺畅起来。

　　有效！果然有效！

　　沈默心中狂喜，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引导着这宝贵的源生水精，洗涤周身，修复伤体。

　　时间在这幽闭的石室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石池裂痕中渗透出的莹蓝光泽渐渐变得微弱，最终彻底消失。那一缕残存的源生水精，已然被他消耗殆尽。

　　沈默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这口气息悠长而平稳，不再是之前那般短促虚弱。

　　他内视己身，伤势虽未痊愈，但最致命的归墟蚀力已被净化了七成以上，肆虐的剧痛基本平息。经脉得到了初步的修复和滋养，那银灰色的网络稳定运转，自行吸收着天地间稀薄的元气，缓慢恢复着力量。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经摆脱了濒死的边缘，恢复了一定的行动和自保能力。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能感到虚弱和隐痛，但不再是那种随时可能崩溃的感觉。

　　他走到石池边，看着那道已然失去光泽的裂痕，心中感慨。这前朝净水祠，不知因何而毁，仅存的一缕源生水精，却救了他的性命。

　　“多谢。”他对着空寂的石室，轻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皇城司的人很可能还在河面上搜索，必须尽快离开，与陈五和殷破军汇合。

　　他重新将短杖包裹好，负在背后，来到进来的那道裂缝前。外面河水依旧汹涌，但他此刻状态已非刚才可比。

　　深吸一口气，他身形一缩，再次挤过裂缝，重新没入冰冷的龙津河中。

　　力量恢复些许的他，在水中灵活了许多，避开主要的暗流，悄无声息地向上游去。在接近水面时，他谨慎地探出头观察。

　　河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奔流的河水和两岸寂静的芦苇。之前的追兵似乎已经撤离，或许是认为他早已葬身河底。

　　他心中稍定，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陈五约定的“回龙湾”潜游而去。

　　身体依旧虚弱，前路依旧凶险，但希望之火，已在他心中重新点燃。

　　净水祠的遗痕，为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接下来，他必须用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生机，去面对皇城更深沉的暗影，以及北方那未知的、关乎存亡的祭坛。

　　龙津河底的一场奇遇，只是这场漫长烽烟中，一个微小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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