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方混战

　　臂上那一道细微的刺痛，如同冰棱划过，让沈月凝混沌灼热的头脑瞬间清明。她冷静地擦拭掉碎瓷片上的血迹，将其藏好，仿佛刚才那道血痕只是镜花水月。

　　三日后，玄妙观。

　　这几个字成了悬在她头顶的铡刀，每一刻的流逝都伴随着无形的压力。她没有再试图传递任何消息，也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准备。只是每日依旧“安分”地待在凝辉院，只是那看书的眼神更沉，执笔的手指更稳。

　　萧绝那边依旧没有动静，但王府内的肃杀之气有增无减。巡逻护卫的眼神如同鹰隼，扫过每一个角落。秦疏来请脉时，甚至不敢多停留片刻，留下药方便匆匆离去，那心声也只剩下对药材君臣佐使的反复推敲，再无半分杂念。

　　【王爷此番……是动了真怒。王府如今铁板一块，只进不出。】

　　【王妃脉象……竟似古井无波，这般死寂，反倒更令人心惊。】

　　沈月凝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全部心神都系在了三日后的玄妙观之约，以及弟弟那句石破天惊的“图假”之上。

　　若图是假的，萧绝知情吗？他给她这本假图，是让她去当诱饵，试探“暗雀”的深浅和目的？还是连他也被蒙在鼓里，这本假图本身，就是某个局的一部分？

　　她想起地牢里弟弟那断断续续的敲击，想起他装睡时传递出的信息……惊澜在那样非人的折磨下，还能保有片刻清醒，并冒险向她示警，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地牢的看守并非铁板一块？还是萧绝……默许了这种信息的传递？

　　思绪如同乱麻，但她强迫自己不再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暗雀”。

　　第三日，黄昏。

　　天际堆叠着厚重的、仿佛浸了血的晚霞，闷雷在云层后隆隆滚动，却迟迟没有雨滴落下。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土腥气。

　　暴风雨前的压抑，达到了顶点。

　　沈月凝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布裙，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紧紧挽起。她没有带那根磨尖的银簪，只将那片染过血的碎瓷贴身藏好。然后，她从枕芯里取出那个油纸包，捏在手中。

　　那本泛黄的、可能关系着无数人性命的册子，此刻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

　　子时将近。

　　她如同前两次一样，凭借对护卫巡逻间隙的记忆和这恶劣天气的掩护，再次铤而走险，攀上老树，翻过高墙，落入墙外冰冷的死巷。

　　雨水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很快就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她毫不犹豫地扎入雨幕之中，向着城南方向疾奔。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泞让她几次险些滑倒。但她心中一片冰冷的平静，只有一个目标——玄妙观。

　　当她再次踏入那破败的山门时，浑身已然湿透，雨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流淌。观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黑暗，雷声在天际炸响，闪电偶尔撕裂夜幕，瞬间照亮那些狰狞的残骸，随即又陷入更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

　　她一步步走向后殿，脚步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后殿那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她停在殿外，没有立刻进去。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流入眼中，带来一阵涩痛。

　　殿内，一片死寂。仿佛空无一人。

　　但她知道，不是。

　　她能感觉到，那黑暗深处，有不止一道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和雨腥气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油纸包，迈步踏入了大殿。

　　就在她脚步落定的瞬间——

　　“嗤啦！”

　　数道幽绿色的火光，猛地从大殿四周的阴影里亮起！如同鬼火般跳跃不定，瞬间将整个破败的后殿照亮！

　　只见大殿中央，站着三个身着黑袍、戴着恶鬼面具的身影！呈品字形将她围在中间！他们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眼神透过面具的眼孔，射出冰冷嗜血的光芒。

　　而在他们身后，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破旧神龛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太师椅。椅上，坐着一个同样身着黑袍，但未戴面具的老者。

　　那老者面容干瘦枯槁，如同风干的橘皮，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在幽绿的火光下，泛着阴冷的光泽。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熟悉的、刻着诡异雀鸟的木牌。

　　正是“暗雀”的首领！他竟然亲自来了！

　　“东西，带来了吗？”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沈月凝心脏狂跳，面上却竭力维持镇定。她举起手中的油纸包：“图在此。我要的人呢？”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人？你指的是地牢里那个半死不活的疯子？还是……永昌侯府那位风度翩翩的世子爷？”

　　沈月凝瞳孔微缩！他们果然知道惊澜！甚至连林叙白也……

　　“少废话！”她厉声道，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颤抖，“图给你们，放我和我弟弟离开！否则，我就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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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作势要将油纸包扔向旁边积水的角落。

　　“且慢。”老者抬手制止，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图，我们要。人，也可以放。不过……”

　　他话音未落，大殿一侧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阵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

　　沈月凝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两名黑袍人，正拖着一个被黑布罩着头、双手反缚、脚步踉跄的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人身形瘦弱，穿着囚服般的破烂衣衫，赫然是——沈惊澜！

　　他们竟然真的把惊澜从守卫森严的王府地牢里弄出来了？！

　　不！不对！

　　沈月凝死死盯着那个被黑布罩头的身影，虽然体型相似，衣衫破烂，但那走路的姿态，那细微的动作……绝不是惊澜！

　　是假的！这是个陷阱中的陷阱！

　　“惊澜！”她故意嘶声喊道，扑上前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

　　那“沈惊澜”听到她的呼喊，身体猛地一颤，挣扎得更厉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说不出话。

　　“现在，可以把图交出来了吧？”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沈月凝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挣扎与绝望之色。她缓缓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出，动作迟疑。

　　就在那三名持刀黑袍人其中一人上前，伸手欲接的刹那——

　　异变陡生！

　　大殿顶部年久失修的横梁上，一道玄色身影如同苍鹰搏兔，疾扑而下！剑光如匹练，直取那端坐太师椅的老者！

　　萧绝！

　　他果然来了！

　　与此同时，大殿各处阴影里，瞬间爆发出十数道矫健的身影，刀光闪烁，直扑那三名持刀黑袍人和拖着假“沈惊澜”的两人！

　　厮杀瞬间爆发！

　　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

　　那“暗雀”首领反应极快，在萧绝剑光袭来的瞬间，已猛地向后翻滚，同时袖中射出一道乌光，直打萧绝面门！

　　萧绝手腕一抖，剑尖精准地挑飞那道乌光，竟是一枚淬毒的袖箭！他身形不停，如影随形，剑招狠辣凌厉，逼得那老者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沈月凝在萧绝出现的瞬间，已猛地向后退去，紧紧靠在一根粗大的石柱后，将那油纸包死死护在怀里。她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的厮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名上前接图的黑袍人见变故突生，眼中凶光一闪，竟舍弃了近在咫尺的沈月凝，反手一刀劈向旁边一名正与同伴缠斗的王府护卫！角度刁钻狠毒！

　　那护卫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一刀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袭来！

　　一枚小小的、闪着寒光的飞镖，不知从何处射出，精准无比地打在了那黑袍人持刀的手腕上！

　　“啊！”黑袍人惨叫一声，短刃脱手落地！

　　沈月凝猛地转头，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大殿另一侧，那扇之前黑袍人同伙逃脱的破旧窗户旁，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

　　林叙白！

　　他竟然也来了！而且是在帮王府这边？！

　　他站在窗外暴雨之中，衣衫尽湿，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亮锐利，正冷静地注视着殿内的混战。他手中，还扣着另外几枚同样的飞镖。

　　局面彻底混乱了！

　　萧绝与“暗雀”首领激斗正酣。

　　王府护卫与“暗雀”杀手混战一团。

　　林叙白暗中出手，目标不明。

　　而沈月凝，被夹在中间，怀抱着那本不知真假的机关图，成了风暴眼中最脆弱的存在。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柱，看着这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所有人都以为她手握关键，所有人都想得到她怀里的东西。

　　却无人知晓，这东西，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那被两名黑袍人拖着的假“沈惊澜”，在混乱中猛地挣脱了束缚，扯掉了头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充满惊惶的脸！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战场！

　　几乎是同时，与萧绝缠斗的“暗雀”首领眼见局势不利，虚晃一招，猛地向后一跃，袖中再次射出一物！

　　这一次，并非射向萧绝，而是射向了大殿顶部那几根支撑的、早已腐朽不堪的主梁！

　　“砰！”的一声爆响！

　　那物体竟是一枚小小的雷火弹！虽然威力不大，但在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梁木上炸开，顿时木屑纷飞，一根主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不好！殿要塌了！”有人惊呼！

　　混战中的双方下意识地都是一顿！

　　“暗雀”首领趁机身形急退，如同鬼魅般向殿后掠去！其他“暗雀”杀手也纷纷摆脱对手，试图突围！

　　“想走？！”萧绝眼神一厉，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如同流星赶月，直刺那首领后心！

　　那首领仿佛背后长眼，猛地向旁侧一扑！

　　“噗嗤！”长剑虽未命中要害，却狠狠贯穿了他的肩胛！他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却借着前冲之势，硬生生带着那柄剑，消失在了殿后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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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暗雀”杀手见状，更是无心恋战，纷纷遁走。

　　而大殿顶部，那根被炸裂的主梁，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无数瓦砾碎木，轰然塌落！

　　“小心！”萧绝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猛地扑向还靠在石柱旁的沈月凝，将她死死护在怀中，向旁边疾滚！

　　“轰隆——！！！”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烟尘冲天而起！

　　碎木、瓦砾、雨水……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沈月凝被萧绝紧紧箍在怀里，脸颊紧贴着他冰冷湿透的衣襟，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有力而急促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背部承受重击时身体的瞬间紧绷。

　　烟尘弥漫，视线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坍塌的巨响才渐渐平息。

　　沈月凝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萧绝怀里抬起头。

　　只见原本的后殿已经塌陷了大半，雨水混合着灰尘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王府护卫们正在清理现场，搜寻可能被掩埋的同伴和敌人。

　　萧绝缓缓松开她，站起身。他后背的玄色衣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渗出血迹，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脸色阴沉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最后目光落在沈月凝依旧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油纸包上。

　　“图，没事吧？”他声音带着厮杀后的沙哑。

　　沈月凝低头，看着怀中完好无损的油纸包，又抬头，看向萧绝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再转头，望向窗外——那里，林叙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缓缓地，将那个油纸包，递到了萧绝面前。

　　“王爷，”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这图……您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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